夜,十一點。
“奇點安全”這里,簡直就是另一個次元。
重金屬搖滾樂開得震天響,林烽正穿著一條大褲衩,嘴里叼著一根快要融化的冰棍,雙腳翹在桌子上,聚精會神地……打著游戲。
“‘鼠標’!給我來罐冰闊落!要加冰!快!我這波要一打五了!”他含糊不清地對著天花板喊道。
“收到!老板!”一個歡快的、電子合成的蘿莉音,立刻從音響里傳了出來,“一號機械臂正在為您取可樂,二號機械臂正在為您砸冰塊,三號機械臂正在為您準備吸管!‘鼠鼠’的服務,就是這么貼心哦!”
話音剛落,一臺精密的工業機械臂,就端著一杯加滿了冰塊的可樂,穩穩地,送到了他的嘴邊。
林烽頭也不抬,叼住吸管,猛吸了一大口,然后“啪”的一聲,按下了鼠標。
屏幕上,“Penta Kill(五殺)”的炫酷特效,轟然炸開。
“Nice!”他得意地吹了聲口哨,暫時忘記了今天的所有不悅....
突然屏幕上,那個由AI助手“鼠標”,精心打造的“鼠鼠那么可愛為什么要防鼠鼠”之終極防御模式,正如同一個忠誠的、卻又有些神經質的衛兵,將任何試圖窺探這里的網絡信號,都毫不留情地,撕成了碎片。
而在屏幕的右下角,一個來自國安內部的、經過了最高級別加密的通訊請求,已經,鍥而不舍地,閃爍了整整十分鐘。
是蕭然。
林烽,靠在椅背上,雙手抱在胸前,沒有一絲一毫,要去接通的意思。
他,還在生氣。
一想到,幾個小時前,在那個壓抑的指揮中心里,他像一個被脫光了衣服的小丑一樣,被迫,向那群,曾經用懷疑的眼神凌遲過他的“精英”們,展示自己所有的**和秘密……
一股無法抑制的、混雜著屈辱和憤怒的火焰,就在他的胸中,瘋狂地燃燒!
信任?
去他媽的信任!
就在他,準備直接,將蕭然的通訊,拉入黑名單的時候。
“鼠標”歡快的蘿莉音,響了起來。
“老板,‘王后’陛下的通訊請求,已經,被‘防鼠疫’系統,拒絕了17次哦!根據我的情感模型分析,如果您再不接,她‘黑化’的概率,將達到99.8%!到時候,可能會有穿著黑色制服的漂亮小姐姐,沖進來,把我和您的手辦,都沒收哦!”
林烽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最終,還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對著空氣,罵了一句“操”,然后,接通了通訊。
他甚至,連全息投影都懶得開,只是,開啟了語音模式。
“怎么了?”他的聲音,冰冷,且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嘲諷,“蕭大組長,是又發現了什么‘連號’的板凳了嗎?”
“還是說,你們國安局,連一只藏在自己家里的老鼠,都抓不出來,要來求我這個,被你們當成‘嫌疑犯’的‘外人’,幫忙了?”
耳機那頭,是長久的沉默。
林烽,甚至能聽到,她那因為憤怒,而變得有些急促的呼吸聲。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
蕭然,沒有反駁。
她的聲音,再次響起時,竟然,帶著一絲,壓抑著的疲憊。
“林烽,我不是來跟你吵架的。”
“你說得對。我們內部,出了問題。”
“現在,我需要你的技術。幫我,把那只老鼠,揪出來。”
她的語氣,像是在陳述一個,冰冷的事實。沒有請求,也沒有命令。
“憑什么?”林烽冷笑一聲,“就憑你們,剛才,像審犯人一樣,審我?”
“抱歉。我的技術,很貴。”
“而且,從不為,‘不信任’我的人,服務。”
這一次,耳機那頭,再次,陷入了沉默。
林烽,以為她會像以前一樣,用“國家大義”來壓他,或者,用“王主任的命令”來威脅他。
他,已經準備好了,一百句,可以把她懟到啞口無言的騷話。
然而,蕭然,卻拋出了一個,讓他,根本無法拒絕的……籌碼。
“……憑,王主任,剛剛,已經特批。”
“解封了,所有,關于五年前,陸鴻聲前輩,犧牲的那次,代號‘歸零’行動的……”
“……全部,原始數據日志。”
林烽的呼吸,在這一刻,瞬間,停滯了!
“包括,”蕭然的聲音,像魔鬼的低語,充滿了致命的誘-惑,“……天穹網絡,在當年,切斷對陸老前輩所有技術支援前的,最后一分鐘的……”
“……內部通訊錄音。”
轟——!
如果說,之前的羞辱和憤怒,是火焰。
那么,蕭然這番話,就是,一顆足以引爆整個太陽系的……氫彈!
林烽,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他那雙總是燃燒著火焰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一種,近乎于“貪婪”的、血紅色的光芒!
五年前的……真相!
那是,糾纏了他五年,讓他無數次,在午夜夢回時,都被驚醒的……心魔!
他,做夢都想,知道!
“……好。”
許久之后,他才從自己的牙縫里,擠出了,這一個字。
那聲音,沙啞得,像兩塊生銹的金屬,在互相摩擦。
“……成交。”
……
半小時后。
一場,充滿了“不信任”和“互相博弈”的“遠程作戰會議”,開始了。
林-烽,和蕭然,都開啟了全息投影。
兩人,隔著幾十公里的距離,在虛擬的會議室里,再次,對峙。
“想抓老鼠,就不能讓老鼠知道你在找它。”林烽率先開口,直奔主題,“你現在,把指揮中心,搞得像個鐵桶一樣。那只老鼠,只會,藏得更深。”
“那你有什么好辦法?”蕭然的語氣,依舊冰冷。
“很簡單。”林烽的臉上,露出了那種熟悉的、充滿了惡作-劇的笑容,“演一場戲。一場我們倆,徹底決裂的戲。”
“你,對外,繼續扮演那個,對我這個‘野路子’,恨之入骨的冰山女王。”
“而我,則扮演那個,搶了功勞就跑,準備單干的……卑鄙小人。”
蕭然,看著他,眉頭,緊緊地鎖了起來。沉默了足足十秒鐘。
她的回答,冰冷而決絕。
“不行!這太荒唐了!”她的聲音,透過量子通訊,依舊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林烽,你把國安局當成什么地方了?好萊塢片場嗎?我們是紀律部隊,不是演員!這種內部釣魚執法的行為,一旦失控,會徹底摧毀整個團隊的信任!我絕不同意!”
這,才是一個嚴守規則的指揮官,該有的第一反應。
“紀律?信任?”林烽卻像是早就料到了她的反應,他冷笑一聲,那張總是顯得玩世不恭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一絲悲憫。
“蕭組長,你回頭看看你現在的團隊,他們之間,還有信任可言嗎?”
“他們互相猜忌,工作效率下降了至少一半!安德森什么都不用做,光用‘內鬼’這兩個字,就把你們這支精英部隊,變成了隨時會爆炸的火藥桶!這,就是你想要的紀律?”
蕭然的瞳孔,猛地一縮。
“你現在有兩個選擇。”林烽的聲音,像一把手術刀,精準地剖開她內心的掙扎,“一是,繼續用你那套‘正確’的程序,慢慢排查,眼睜睜看著團隊在這內耗中爛掉,眼睜睜看著華芯科技,一步步走向毀滅。”
“二是,用我的‘瘋子’辦法,行一招險棋,快刀斬亂麻,把那顆已經長在你們骨頭里的爛瘡,給我狠狠地……挖出來!”
蕭然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
林烽,卻沒有給她喘息的機會。他拋出了那最致命的、也是最殘忍的最后一擊。
“……蕭然,你當年,不就是因為在規則和人性之間,選錯了那一次嗎?”
“現在,又一個選擇題,擺在你面前了。”
轟——!
這句話,像一道驚雷,狠狠地劈在了蕭然的靈魂深處!
她想起了那次失敗的任務,想起了那個倒在血泊里的搭檔,想起了自己那只……顫抖的手。
是啊,當年,她就是因為過于相信規則,過于相信自己那“完美”的槍法,而忽略了人性中最不可控的變量,最終,釀成大錯。
這一次,難道還要重蹈覆轍嗎?
視頻通訊里,陷入了長久的、死一般的沉默。
林烽沒有再催促,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屏幕里那個正在進行著天人交戰的女人。
終于,蕭然緩緩地,艱難地,點了點頭。
“好。”她的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我同意。”
但她不是被動接受。
在她同意的瞬間,她整個人的氣場,立刻從“掙扎”,切換回了“指揮官”模式!
“但是,細節必須由我來定!”她的眼神,重新變得銳利,“這場戲,怎么演,演給誰看,必須天衣無縫!”
“三份假情報,”林烽笑了,他知道,這條魚,上鉤了,“必須有不同的安全等級和投放渠道,才能精準鎖定嫌疑范圍。A情報,公開會議上說,投放給所有人。”
蕭然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她沒想到,這個瘋子的思路,竟然和她不謀而合。
“沒錯。”她迅速接上,“B情報,只給你的技術核心圈。C情報,只給你最信任的、不超過三個人。對嗎?”
“對。”林烽的回答,同樣干脆。
“但是,你怎么保證你能監控到敵人的反應?”蕭然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安德森的反偵察能力,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這你不用管。”林烽的臉上,露出了那種熟悉的、神一樣的自信,“你只需要負責,把你的戲,給我演真了。剩下的,我負責當那個能看到所有人底牌的‘觀眾’。”
這是一場瘋狂的賭博。
賭注,是整個專案組的未來。
而他們,是唯一的莊家。
在所有計劃都敲定后,兩人之間,有了一段短暫的沉默。
“林烽,”蕭然最后開口,她的聲音,充滿了警告和一絲連她自己都沒察覺的……托付。
“我最后警告你一次。這場戲,只能有我們兩個導演。如果讓我發現,你在這中間,還有什么瞞著我的小動作……”
“我保證,你會是第一個,被我親手清理出局的人。”
林烽收起了所有的玩世不恭,第一次,用一種極為認真的眼神看著她。
然后,他鄭重地,點了點頭。
蕭然,看著全息投影里,那個,正因為她的質疑,而變得有些抓狂的男人,陷入了沉默。
她,不得不承認。
這個瘋子的歪理,雖然不符合她學過的任何一本《犯罪心理學》。
但,聽起來,卻又他媽的,很有道理。
……
最終,在經過了一番,充滿了“互相瞧不上,但又不得不承認對方有點東西”的、極其別扭的討價還價之后。
那個,代號【雙簧】的“抓鼠”計劃,被正式,敲定了。
“好了。”林烽伸了個懶腰,“劇本,給你寫好了。接下來,就看你這個‘女主角’,演技,過不過關了。”
“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蕭然冷冷地回了一句。
她正準備,切斷通訊。
突然,她,又像想起了什么,補上了一句。
“……那份,關于陸老的日志……”
“等抓到老鼠,我會,親手,交給你。”林-烽的全息投影,看著她,難得地,用一種,近乎于“鄭重”的語氣,說道。
“我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