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棺蓋摩擦的“咔噠”聲像鈍鋸子在割神經(jīng),陸沉舟的后背瞬間沁出冷汗。他死死盯著殿中央那具亮著紅光的石棺,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手札里模糊的“守陵人”三個字在腦子里打轉(zhuǎn),這石棺里躺的,難道就是守陵人?
“嗡——”
石門在身后徹底合攏,最后一絲骸骨道的腥氣被隔絕在外。殿內(nèi)的青光更亮了些,照得石棺上的符文流轉(zhuǎn)如活物,那些金色光點在他周身浮動,落在潰爛的傷口上時,竟有微癢的暖意,像是在修復(fù)皮肉。
【叮!檢測到宿主進入萬魔殿外層,觸發(fā)支線任務(wù):探索骸骨道遺留物。任務(wù)獎勵:魔氣值 20,斂息術(shù)時效延長。】
系統(tǒng)的機械音突然響起,陸沉舟愣了愣。探索遺留物?他想起剛才跑過的骸骨道,那些散落在尸堆里的尸體——有像他一樣被扔進來的“祭品”,還有些穿著陌生衣袍的人。難道那些人身上藏著有用的東西?
他瞥了眼那具仍在“咔噠”作響的石棺,棺蓋縫隙里的紅光越來越亮,似乎隨時會徹底打開。留在這里太危險了,不如先去完成任務(wù),至少能多得些魔氣值和技能時效,總比坐以待斃強。
陸沉舟咬了咬牙,轉(zhuǎn)身走到石門邊,小心翼翼地摸索著。石門內(nèi)側(cè)沒有把手,卻有個不起眼的凹槽,形狀和他按在門外的手掌印記一模一樣。他試著將手掌按上去,注入一絲剛才感受到的魔氣——這是他從《萬魔吞天決》殘卷里學(xué)的粗淺法門,引氣入掌。
“吱呀——”
石門竟真的緩緩開了條縫隙,腐臭的風(fēng)立刻灌了進來,帶著碎骨渣子刮在臉上。陸沉舟瞇眼往外看,骸骨道里的怨尸大多已經(jīng)散去,只有兩三具還在原地徘徊,幽綠的眼睛黯淡了不少,似乎失去了目標。
他深吸一口氣,再次運轉(zhuǎn)斂息術(shù)。微弱的氣流裹住周身,活人的氣息被壓得極淡。他像只壁虎般貼著石壁溜出去,落地時踩在一具腐爛的尸體上,“咔嚓”一聲,肋骨斷裂的脆響在死寂的骸骨道里格外清晰。
不遠處徘徊的怨尸猛地轉(zhuǎn)頭,幽綠的眼睛掃過來。陸沉舟立刻僵住,屏住呼吸——還好,斂息術(shù)還在時效內(nèi),怨尸看了半晌,又蹣跚著轉(zhuǎn)了回去。
他松了口氣,貓著腰往之前撞到手札的骸骨方向走。腳下的尸骸層層疊疊,有的還保持著掙扎的姿勢,手指深深摳進碎石地里,指甲縫里嵌著暗紅的血泥。腐臭的氣息比剛才更濃了,混著某種甜膩的腥氣,是怨尸留下的味道。
“嗯?”
他在一具巨骨后停住腳。那里躺著三具尸體,穿著灰布袍,衣角繡著個模糊的黑色圖案,像是只展翅的鳥——陸沉舟的記憶碎片里閃過一個名字:盜天機閣。這是青陽城附近有名的盜墓宗門,專挖古墓秘穴,怎么會出現(xiàn)在祖陵里?
他蹲下身體,小心翼翼地翻開最上面那具尸體的衣襟。這人的胸口有個碗大的血洞,邊緣焦黑,像是被某種火系術(shù)法刺穿,心臟不翼而飛。懷里揣著個油布包,用麻繩系得很緊,陸沉舟解開繩結(jié),一股淡淡的墨香飄了出來。
里面沒有金銀玉器,只有一張泛黃的羊皮地圖。地圖上用朱砂標著蜿蜒的路線,起點是“葬神墟”,終點直指“祖陵外圍”,沿途還圈著幾個紅點,旁邊用小字寫著:“血河教標記,七月初六”。
“血河教?”陸沉舟的眉頭擰了起來。這是魔道大宗,行事狠辣,怎么也摻和進祖陵的事里了?他指尖摩挲著地圖上的紅點,突然想起剛才天道宗執(zhí)事說的“清理門戶”——難道天道宗和血河教,都在找祖陵里的東西?
“……那丫頭說的碎片,真在萬魔殿?”
一個粗啞的聲音突然從巨骨另一側(cè)傳來,夾雜著金屬碰撞的脆響。陸沉舟的心臟猛地一跳,立刻縮到巨骨后面,只露出半只眼睛。
巨骨另一側(cè),兩個穿著黑紅長袍的修士正蹲在盜天機閣的尸體旁,翻找著什么。其中一人身材矮胖,手里拎著柄銹跡斑斑的彎刀,另一人身材高瘦,腰間掛著面黑色幡旗,幡上繡著血色骷髏頭,幡角垂著幾縷暗紅的流蘇——是魔道的“引魂幡”!
“少廢話。”高瘦修士踢了踢地上的尸體,聲音年輕些,卻帶著狠戾,“赤練護法的命令,找到那半塊玉佩碎片,咱們就能入內(nèi)門了。剛才那陣怨尸暴動,肯定是有人驚動了護陵陣,說不定是天道宗的狗東西先來了。”
玉佩碎片?
陸沉舟的手猛地攥緊懷里的暗衛(wèi)手札,指腹蹭過胸口發(fā)燙的半塊玉佩。他們在找另一塊碎片?難道母親的玉佩原本是完整的,被分成了兩半?
“媽的,什么都沒有。”矮胖修士啐了口唾沫,彎刀在尸體上劃了個口子,“這盜天機閣的雜碎,該不會把東西藏起來了?”
“藏?”高瘦修士冷笑一聲,突然抬頭,目光像鷹隼般掃向陸沉舟藏身的巨骨方向,“誰在那兒?出來!”
陸沉舟的心跳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他下意識摸向懷里,指尖碰到個硬東西——是剛才從盜天機閣尸體上摸來的令牌,上面刻著個模糊的“盜”字。
“咔嚓。”
他故意踩碎腳下一截指骨,然后裝作慌亂的樣子站起來,手里高高舉著令牌,聲音抖得像秋風(fēng)里的葉子:“別、別殺我!我是盜天機閣的,迷路了……”
兩個血河教修士對視一眼,矮胖的那個拎著彎刀站起來,上下打量他:“盜天機閣的?穿的這破衣爛衫,怕不是個雜役?”
“是、是雜役。”陸沉舟垂著頭,故意讓他們看見自己身上的血污和潰爛的傷口,“師父讓我來探路,結(jié)果遇到怨尸,同門都、都死了……”他說著,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瞥向兩人——矮胖修士的手按在刀柄上,高瘦修士的指尖正摩挲著引魂幡的流蘇,顯然都沒完全相信。
“少廢話。”高瘦修士上前一步,黑袍下擺掃過地上的碎骨,“把你身上的東西都交出來,若是有半點隱瞞,這幡旗正好缺個生魂。”
陸沉舟慢慢抬手,將懷里的地圖和令牌遞過去。地圖被冷汗浸得發(fā)皺,他遞出去時,指尖故意抖了抖,地圖“啪嗒”掉在地上。
“廢物。”矮胖修士罵了一句,彎腰去撿。
就是現(xiàn)在!
陸沉舟的手猛地探進懷里,摸出那包僅剩小把的腐骨粉——剛才對付怨尸剩下的粉末還夠一把。他死死盯著高瘦修士的臉,在對方因同伴彎腰而分神的瞬間,揚手將粉末狠狠撒了過去!
“滋滋——”
粉末落在高瘦修士的臉上,立刻冒起白煙。他的慘叫像被踩住的貓,雙手瘋狂地捂著臉:“我的眼睛!我的眼睛!”黑袍的前襟被他抓得稀爛,露出脖子上猙獰的血紋——是血河教的入門印記。
“小子找死!”
矮胖修士剛把地圖揣進懷里,聞聲猛地抬頭,見同伴倒在地上抽搐,眼睛瞬間紅了。他怒吼著揮刀砍來,彎刀帶著風(fēng)聲,刀刃上的血紋在昏暗里閃著紅光,顯然淬過毒。陸沉舟只覺一股腥風(fēng)撲面而來,下意識往側(cè)后方翻滾——動作太急,后背猛地撞在巨骨上,斷裂的肋骨像是被重錘砸了下,疼得他眼前發(fā)黑,喉嚨里涌上一股腥甜。
但他沒敢停。翻滾的瞬間,他瞥見地上散落著一截粗壯的腿骨,是之前那具巨骸的,骨頭上還掛著點破爛的黑布。陸沉舟反手一抓,指尖扣住骨頭上的凹槽,借著翻滾的慣性猛地起身,正好對上矮胖修士轉(zhuǎn)身劈來的第二刀。
“當!”
腿骨撞上彎刀,發(fā)出刺耳的金屬碰撞聲。陸沉舟的虎口震得發(fā)麻,手里的腿骨差點飛出去——這矮胖修士看著糙,力氣竟這么大。矮胖修士也被震得退了半步,顯然沒想到這“雜役”能接下他一刀,愣了愣,隨即眼神更狠了:“還藏著本事?看我劈了你!”
他揮刀再砍,這次是斜劈,直取陸沉舟的肩膀。陸沉舟知道硬接不行,側(cè)身躲開,刀刃擦著他的衣襟劈在地上,“噗”地砍進一具腐尸的脊椎里,濺起一片黑血。就是這半秒的停頓!陸沉舟攥緊腿骨,猛地往前沖,用盡全身力氣,將腿骨的斷口對準矮胖修士的后腦勺狠狠砸了下去!
“咚!”
悶響像敲在空木桶上。矮胖修士的身體晃了晃,手里的彎刀“當啷”掉在地上,刀尖在碎石上劃出一串火星。他保持著揮刀的姿勢僵了兩秒,然后緩緩軟倒,臉砸在一具腐尸的肚子上,濺了滿臉的膿水,徹底沒了動靜。
而那高瘦修士仍在原地慘叫,雙手胡亂揮舞著,引魂幡被甩得在空中亂轉(zhuǎn),幡上的骷髏頭似乎活了過來,發(fā)出刺耳的尖嘯。
陸沉舟喘著粗氣,握著腿骨的手還在發(fā)抖。他剛才根本沒瞄準,全憑運氣——若是這一下沒中,現(xiàn)在躺在地上的就是他了。
他走到昏迷的矮胖修士身邊,踢了踢對方的腿,確認沒動靜后,又看向仍在慘叫的高瘦修士。對方的眼睛顯然已經(jīng)瞎了,正摸索著往巨骨方向退,嘴里胡亂罵著:“敢傷我!赤練護法不會放過你的!”
陸沉舟皺了皺眉,沒再管他——這人已經(jīng)失去威脅,留著或許還能吸引怨尸。他蹲下身翻找矮胖修士的衣物,對方懷里只有幾張低階符箓,而腰間掛著個青銅牌,上面刻著“血河教外門”的字樣,背面還有一行小字:“七月初七,萬魔殿外層集合,憑骨符入內(nèi)。”
七月初七?就是后天。
陸沉舟捏著銅牌,心里翻起驚濤。血河教要在萬魔殿集合?他們找的“玉佩碎片”,和母親的玉佩有什么關(guān)系?
就在這時,不遠處突然傳來“咔噠、咔噠”的骨頭摩擦聲。
陸沉舟猛地抬頭,心臟瞬間沉到了谷底。
黑暗中,十幾雙幽綠的眼睛亮了起來。最前面的那具怨尸斷了條胳膊,正是剛才被他用腐骨粉傷到的那具——它竟循著動靜找來了,身后還跟著數(shù)具新的怨尸,有的手里還拖拽著半截尸體,腸骨拖在地上,劃出長長的血痕。
它們的眼睛,先落在了仍在慘叫的高瘦修士身上,幽綠的光里閃過一絲興奮。但下一秒,似乎是嗅到了更鮮活的氣息,所有怨尸猛地轉(zhuǎn)頭,死死盯住了巨骨旁的陸沉舟。
而他手里的腐骨粉,已經(jīng)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