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時,總覺得時光很慢,歲月很長,未來無限可期。殊不知,韶光易逝,剎那芳華。
第一章節耳聾
清末,隆冬,清晨,連著幾天的鵝毛大雪,早已把整個膠東半島所掩蓋,煙臺近郊以捕魚為業最大的漁村——金村,也是不能幸免。遠山,近村到處是明晃晃、白皚皚的一片,雪卻還是沒有停的意思,依舊紛紛揚揚肆意潑灑著。
季家大房院內,一棵老梧桐樹上,掛著稀稀拉拉梧桐果的枯樹杈上,站著幾只冒雪出來覓食的烏鴉和麻雀,此時它們似乎也被凍住了,耷拉著小腦袋,縮成一團,靜靜的站在枝頭,被風雪凌虐著。
天剛麻麻亮,大房九歲的四少爺季英芝還在睡夢中,就被年過三十,他們家的長工季富喊醒。“少爺,少爺您該起來練功啦!”季富嘴上喊著,伸手去拽了一下蒙在季英芝頭上的被子。
被子里的季英芝伸手抓住了被子,嘴里嘟囔著,“福伯,爹不在家,您就讓我再多睡會好不?”
季富伸手摸了一下炕頭上捂著的棉衣褲,嘴里繼續小聲的言道,“少爺,這練功可是要持之以恒,您這樣要懶惰,要是被老爺知道了,可是又要挨板子的!”
季英芝被季富嘟念著,一掀被子坐了起來,“福伯福伯您說我把您的富都改成了福氣的福,您咋地就一點福氣都給我沒帶來呢?”
季富一臉的憨笑,連忙把炕頭上,捂得熱乎乎的棉衣,披在了季英芝的肩上,沒有再多話,管它是哪個富,少爺開心他就開心。
季英芝一臉不情愿的穿好衣服,下到地上,穿好鞋子,雙眼還瞇縫著。這自從跟父親習武之后,三年多過去了,他是一天懶覺都沒有睡過。父親白日里要忙生意,也就早上這會有時間,等他跟著父親練完功,吃完早飯,又到了去學堂的時間。晚上父親若是有時間,還會再折騰他一陣子,每天從一睜眼到睡下,都沒有自己的時間。所以,每天掙扎著起來的時候,他都會懷念在母親膝下生活的那段無憂無慮時光。
一邊侍候的季富手里已經拿著冒著熱氣的毛巾,“少爺先擦把臉吧!”
季英芝小臉上,一臉不耐,一揮手,雙手揉著雙眼,打著呵欠往屋外走。知道今天父親要去外地經商,自己這練功可早可晚。
被大雪堵在家里,沒有出行的季家大老爺季學道,此時,正背著雙手,黑著一張帶著兩撇小胡子精瘦長臉,瞇縫著一雙原本就不是很大的眼睛,嘴里喘著粗氣,披著一身雪花,站在院子里。見小兒子季英芝,人都走到院中,還一副睡眼惺忪,張著大嘴、呵欠連天的樣子,這哪里有一點練武之人的精氣神?因天氣耽誤了生意的團團火氣正聚集在心頭,此刻突然瞬間被引爆。一個大跨步,沖到季英芝面前,不由分說,抬起手,掄圓了,給了季英芝一個大耳光。幼小的季英芝被打翻在地,嘴角有血滲出。
季學道幼年習武至今,都沒有松懈過,也是看著這個小兒子是個學武的料,這才傾心而授,卻不想,原來自己不在眼前,兒子竟然是這般一幅松懈的模樣。
季學道覺得自己也就是平平的一掌,卻是忘記了自己是練過幾年鐵砂掌,這一掌下去盡管沒有使出內力,才九歲的季英芝卻也是扛不住。
季英芝只覺得臉頰火辣辣生疼,然后是一陣頭暈耳鳴,就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只看見父親手指著自己,嘴一張一合,暴跳如雷的吼著。
季英芝身后的季富,見季英芝坐在地上,傻愣愣的看著暴怒的季學道沒有動,和平時的反應很是不同,心里一急,也顧不得季學道的暴怒,連忙上前扶起季英芝,拍打著他身上的雪花。季富是最近被東家老爺季學道,撥來監督季英芝練功的,也是沒有想到季學道,今天被大雪堵在了家里。被季富拉起來的季英芝,依舊是愣愣的看著自己的父親,一句話也不說,似乎是被自己父親這一掌給打傻了。恨得季學道又高高的舉起了手。
季富看季英芝的眼神有些不對勁,連忙言道,“東家,東家,我怎么看四少爺有些不對勁!”
季學道也覺得此時的兒子,和平日不一樣,平日里自己也沒有少摔打他,他不是那種“幾棒子打不出一個屁”的主。“老四,老四!”季學道嘴上邊喊著,邊上前,伸手扯住了季英芝的耳朵。
季英芝耳朵被自己父親扯的又是一陣生疼,緩過神來,可是耳朵還是聽不到一點聲,有些害怕起來,嘴里大聲的言道,“父親,您說什么?您大聲點!我聽不見!”卻是連自己的說話聲也聽不見,不由得更慌了,眼里也有了淚水,一連喊了幾聲,父親,您在說什么?
季英芝的神情舉止,讓季學道一下有些慌亂起來,扯著嗓門大喊又一連喊了幾聲,“老四,老四,老四!”
季英芝依舊一臉茫然的看著他。
季富此時在一邊急急的言道,“東家,少爺的耳朵是不是被您打壞了?”
“還不趕快去給我請郎中!”季學道抬起腳給了季富腿上一腳,季富麻溜的往大門口跑去。
“父親,這是怎么了?你在說什么?我怎么一句也聽不見?”季英芝看見季富往外跑去,再次大聲驚慌的問道。
季學道伸手拉起兒子的手,內心慌亂不已,不再說話,陰沉個臉,扯著季英芝的手往屋內大步走去。
郎中來了,診斷后告訴季學道季英芝的左邊耳膜穿了,右邊耳膜也受損,但是右邊耳朵經過醫治卻是能恢復一點聽力。季學道聽完,一巴掌打在自己的大腿上,讓季富跟著郎中去抓藥。
一邊季英芝的母親季劉氏,聽言抱住小兒子開始哭天抹淚,“我的兒啊,你才這么大點,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過啊?老爺啊,他可是您的親生兒子啊,你怎么下得去這么狠的手?”
母親的淚落在季英芝的衣服上,季英芝這會倒是沒有多害怕恐慌了,不管出了什么問題,父母都會替他去解決。伸出練功練得滿是繭子的小手,為季劉氏抹淚,嘴里說道,“娘,您別哭。”
家里孩子多,府內事也多,孩子們平日里都有丫鬟婆子們照料,季劉氏和孩子們,也就是在每天飯桌上打個照面。季英芝雖然是家里的老小,因為被季學道看上,基本季學道在府里的時候,都歸季學道管理。太小時候的事,季英芝記不住,但是五歲以后就沒有再被自己母親這樣疼愛過,被季劉氏這一抱,因聽不見帶來的恐懼,立時便減輕了許多。
兒子的話和落在自己臉上粗糙的小手,讓季劉氏是一陣錐心的刺痛,眼里的淚水更是管不住了,“四兒,別怕!有娘呢!不論花多少銀子,娘定會治好你的耳朵!”
季學道被季劉氏說的心里有些抓狂,再加上后悔自責,好好一個練武的苗子,就這樣毀在自己手里了。一拍桌子,起身,快步往門外走去。
季學道的舉動,驚了季劉氏一跳。季學道一掀簾子邁出了門檻,季劉氏回過神來,抓起桌上一陶瓷杯子,狠狠的朝季學道去的方向扔了過去。杯子在地上摔成碎片,發出清脆的響聲,仿佛只有這樣,才能一泄她此時的心頭之恨。這個小兒子,原本是自己的心頭肉,可是五歲之后,就被季學道硬生生的從身邊奪走,弄得這些年,他們母子都生分起來了。
季英芝看自己母親發怒,目光膽怯的扯了扯她的衣襟,季劉氏臉上的表情立時又柔和了起來。伸手摸了一下季英芝的臉頰,打算以后自己要好好看護這個兒子。
出了臘月,季學道帶著家里的伙計,扛著年前收來的干鮑魚、海參去天津已經有些日子了。季英芝自從耳朵受傷后,被季學道免了練功。雖然父母帶他到處求醫,可還是沒有什么療效。季英芝從最初的恐慌到現在的平靜,似乎已經適應了呆在這個無聲的世界。不過治療也不能說完全沒有效果,就像那個郎中說的,只要大聲點,右耳朵逐漸的還是能聽得見一點點。這給季英芝小小的心里,還是帶來了一點希望,他很配合的喝著那一碗一碗濃黑的苦藥。
午后,季英芝懶懶的坐在門檻上曬著太陽,他的三個兄長老大季恒芝、老二季權芝、老三季德芝還有他的兩個堂兄,季茂芝和季蕓芝正在院子里打著雪仗。起初他是參與的,由于自己耳朵失聰,聽不清喊話,屢屢被命中,哪一伙都不愿意帶他,他們推嚷著把他開除在外。
季劉氏路過,看見季英芝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一邊,便把院中的大孩子喊來說了一頓,大家這才開始帶他玩,可是季劉氏一轉身離開,大家便又對他冷淡起來,你推我攘的,將他推倒在地,然后哄笑著往大門外跑去。
季英芝從地上爬了起來,雙手插進棉衣袖筒里,抱著胳膊,勾著腦袋往內院走去。走到沒人的地方,突然嚎啕大哭起來,耳朵真的就再也聽不見了?哭著哭著,開始用額頭撞擊冰冷的石頭墻壁。
季富從內院出來,路過,看見季英芝的舉動,伸手扯了一下他的胳膊,季英芝猛地抬起頭,吼道,“干啥?”
季富把嘴巴湊到他的耳朵邊,大聲喊道,“少東家,這雪停了,正好扣鳥,你要不要跟我去扣呢?”
孩子到底是孩子,氣性大,忘性也快,季英芝一抹臉上的淚連忙點頭,“去,去,咱們這就去!”
季富又把嘴巴湊到他的耳朵邊喊道,“您在這等著,我這就去給太太回一聲!”
季英芝連忙點頭。
又到了青黃不接的日子了,季富家里人口眾多,勞力卻是只有他一個。昨兒家里就托人帶話,讓他問東家再借點糧食,熬過這青黃不接的日子。東家不在家,可是家里有四張嘴等著吃飯,不得已他只有和東家太太說。東家太太倒是很好說話,立刻讓管家給他借兩斗高粱。季富拿著袋子正要去谷倉裝糧食,這不就看見了正在嚎啕大哭的季英芝。
季富手里拿著袋子又回到了正屋,季劉氏看他又回來了,把手里的煙袋鍋子,往桌邊敲了敲,問道,“怎么又回來了?”
季富連忙答道,“東家太太,剛剛在院子里看見四少爺在哭,我想帶他去鄉下散散心,您看行么?”
提到自己的小兒子,季劉氏頓時滿面愁容。雖然季英芝在她面前什么也不說,她也是知道的,自從兒子耳朵失聰,不管是在家里,還是在外面,沒有少受別人的白眼和欺負。想到自己好好的兒子,就那么被丈夫一掌打聾了,心里對丈夫很是怨憤,卻是又無可奈何。眼看這書房就要開學了,還不知道兒子將來的學怎么上?不過她倒是聽人說有的聾子會看人嘴型識話,據說還有地方專門教這些。這年過了,也是該找人去打聽下了,不行了就把兒子先送到那里去學習,等學會了讀唇語,再回來上書房,這樣似乎能好點。
這么前思后想的思索了一會,季劉氏點了點頭,“去吧!你也好久沒有回去了,這次回去就多呆幾天吧!要緊是要照顧好四少爺!”小兒子病了,季劉氏覺得兒子又回到自己身邊,便開始格外的偏愛他了。
季富得了東家太太的話,立時喜上眉梢。自打來季家當長工,每次回去都是一夜就回。就這還是看著遠親的份上,才讓他來他們家做長工的。因為這方圓百里的人都知道,在季家大房做活,是吃不了虧的。
季富心里美滋滋,轉身要走,季劉氏又言道,“趕頭騾子,把四少爺的衣服被褥收拾一下,讓人再給你弄些白面、雞蛋、對了你再去管家那里支上一塊銀元,就說我說的。四少爺如今耳朵受傷,到你們家可是不能虧待了他。”季劉氏平日里也是行善積德,自己兒子能吃多少,她心里是有數的,這樣做,也是知道季富家沒有什么好勞力,日子過得比一般莊戶人家還要差。還不知道他們這個年是怎么過得?不過,眼下這局勢,所有的莊戶人家,日子都不會太好過。
季富連聲應道,退出了屋。想著季家,家大業大,人口眾多,也就只有他的這位東家太太心善點。季富懷著感恩的心,走到前院,帶著季英芝先去趕了騾子,收拾好季英芝的被褥衣服,放進褡褳里,然后搭在了騾子背上。季英芝這一看,就知道這是要帶他去鄉下玩幾天,高興的立刻便蹦了起來,把季富給他做的彈弓槍也別在腰后。季富看著季英芝高興的樣子,他的心里也很開心,覺得自己終于做了一件能報答人家的事。
從管家那里領了高粱、白面、雞蛋,季富懷里揣著那塊銀元,這趟家里的那幾個女人,終于可以沾點油腥了,心里喜滋滋的牽著騾子和季英芝一起上路。
季茂芝、季蕓芝兄弟倆,和大房三兄弟,分開各自往自己家走,兩人遠遠的看見季英芝手背在后面,跟著牽著騾子的季富,昂著頭,朝他們這邊走過來。
季蕓芝搗了一下自己哥哥季茂芝,“你看那聾子的樣子,好不得意,咱們在這會會他!”
季茂芝膽子有點小,盡管知道大房那兄弟三人,都不看好他們的這個聾子弟弟,但是人家關起門來還是一家人,“我們還是別找麻煩了,小心他那幾個哥哥,找你麻煩。”
季蕓芝嘴巴一撇,“我才不相信那哥仨會幫他?”嘴上這樣說著,心里卻是已經放棄了捉弄季英芝的想法。
季英芝遠遠的就看見他們,這才開始昂頭挺胸,結果快到哥倆面前時,卻是差點被一塊石頭絆倒。季富伸手一把扶住了他,急色問道,“少爺,您沒事吧?”
季茂芝和季蕓芝見狀立時大笑了起來。季英芝隱約聽見二人的笑聲,再看兩人臉上不屑的表情,盡管腳脖確實是有點痛,卻是大聲對季富言道,“咱們走!”說罷,眼睛都不看路邊的哥倆。
季富連忙和季茂芝、季蕓芝畢恭畢敬的打招呼,“二位少爺好,我們這就趕路去了。”
兄弟倆,看見季富騾子上馱著的白面和雞蛋,季蕓芝搶先開了口,“老福頭,你這是從哪弄來的這么多白面和雞蛋?”
季英芝已經走出一段距離,季富卻是不敢不回話,“這些是太太給四少爺準備的,讓四少爺到我鄉下的家里住上幾日。”
季蕓芝聽言,瞪大眼珠子,平日里這些東西他們也是不多見的,畢竟他們二房眼下比起大房的日子,還是過的有些差強人意。立時憤憤的言道,“就一聾子,吃的再好,也還是一聾子!”
季茂芝知道季富雖是季家的長工,但是人家也只忠心人家東家,實在是擔心自己弟弟再說出什么出格的話,要是季富學給大房太太聽,那個老女人,可是個極護犢子之人,連忙拉著自己弟弟離開了。
季富是看著季英芝長大的,自小這位四少爺就對他很是親近,最關鍵這位四少爺,心底和他母親一樣善良。經常還會偷偷給他,塞些他父親從外面帶回來的糕點、糖果什么的,一來二去的季富也就格外偏愛這個小主人,在他心里,他就是自己的親人。季蕓芝惡毒的話,讓季富很想伸手給他一個大嘴巴,可也只是心里這樣想想而已。
季家二房正屋內,季茂芝、季蕓芝進屋看見他們的母親季陳氏,便把路上遇見季英芝的事說了一遍。季陳氏聽大房把日子過成了這個樣子,心里這個氣啊,可是當著自己的兩個兒子,她卻是沒有說什么,但是臉上的表情黑的都快擠出水來。季茂芝一看自己母親的表情,就知道,他們這時候還是趕快有多遠就躲多遠的好,兄弟倆見自己母親不言語,十分默契的往門邊走。
季陳氏卻是突然開口,“讓人去把你不為堂舅喊來!”
季蕓芝一聽說喊他堂舅陳不為來,臉上立時就有了喜色。因為只要是他母親的這位堂弟來,家里就會有熱鬧看,拉著季茂芝就往門外跑。
回鄉下,時間綽綽有余,兩人一路上慢悠悠的走著。那場雪一連下了一個星期,雖然雪現在已經停了,陽光也還是不錯,可是北方冬天的寒冷也不示弱。太陽出來了,雪卻沒有離去的意思,到處依舊是白晃晃的一片,陽光下很是晃眼。季富伸手握住季英芝的手,嘴在他的耳朵邊喊道,“少爺,雪太刺眼了,您還是閉著眼,我牽著您走!”
季英芝難得出門,哪能聽季富叨叨。季富說到雪,季英芝立刻喊道,“福伯,您不是說要帶我扣鳥嗎?咱們什么時候扣啊?要不我還是拿彈弓槍打吧?”
季富臉上難得有了一絲笑容,那笑容瞬間添滿了臉上那些過早出現的“溝壑”。抬眼看著路邊被大雪覆蓋著的麥地里,到處低飛的麻雀,想著原本他就打算在回家的路上,扣點麻雀,回家給孩子們打打牙祭。
季英芝這樣一喊,季富立刻從騾子背上,拿下來他們帶著的圓篦子,拿著篦子,朝季英芝揮了揮,然后喊道,“少爺,您的彈弓槍咱們等會再用。您在這里等著,我到前面去下套!”說著話,季富高一腳,底一腳,踩著一尺多深的雪,撲哧撲哧,往麥田中央走去。
走出一段距離后,把篦子放下,用一根小棍支起,小棍子上系上一條細麻繩,然后從兜里掏出一把高粱米,散在雪地上,手拉著麻繩慢慢往后退,一直退到季英芝的身邊,把麻繩交到了季英芝的手里,然后喊道,“少爺,一會我就不能大聲和您說話了,要是需要拉繩時,我就扯扯您的胳膊,您就立馬拉啊!”
麻繩在手,季英芝興奮激動的小臉通紅,連忙點了點頭。兩人臥倒在另一邊的田埂后。雪天不容易找到食物,一連餓了好幾天的麻雀很快就發現這邊的不同,它們先是一個,然后是幾個,小心的一蹦一跳的靠近圓篦子,一個進去,兩個進去,季英芝側臉看了看一邊的季富。季富搖了搖頭,翻出十個手指。季英芝點了點頭,眼看著進去好些個麻雀了,季富突然伸手,扯了一下季英芝的胳膊,季英芝一拉線,篦子底下蓋了好多麻雀,兩人笑著跑上前。季富把篦子底下的麻雀裝進布口袋里,扎上。見季英芝眼睛看著自己,還想再扣,立時笑著搖了搖頭,高聲喊道,“少爺,這里不行了,咱們得換個地方,往前走走再說。”
兩人就這么一路走著,一路下套扣鳥,一直到日落才到了村頭。村子里家家戶戶的煙筒,已經開始升起裊裊炊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