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傾月捏著那枚溫熱的玉符,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瞬移?“
這兩個字從她口中吐出,帶著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困惑。身為修仙界的頂尖存在,她當然知道瞬移意味著什么。那是空間法則的極致運用,是傳說中大能者才能掌握的神通。
陸鼎,一個練氣期的小子,用一頭被炸上天的豬,來問她想不想學瞬移?
這其中的荒謬感,讓她那顆古井無波的心,都泛起了層層漣漪。
……
神機堂上空。
死寂仍在蔓延。
五位金丹長老的脖子還仰著,神識瘋狂掃向云層深處,卻再也捕捉不到那頭鐵皮蠻豬的任何氣息。仿佛它真的被一炮轟進了九天之外。
這種純粹由物理力量造成的、超乎理解的破壞力,讓他們感到了久違的……忌憚。
大長老李元景最先回過神來,他緩緩低下頭,目光如鷹隼般死死鎖定下方那座殿堂,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裝神弄鬼!給我滾出來!“
他厲聲喝道,金丹后期的威壓毫無保留地釋放,試圖將藏在暗處的人逼出來。
然而,回應他的,不是陸鼎的身影,而是一個經過某種法器放大,顯得有些失真,卻清晰傳遍四方的聲音。
“幾位長老,年紀大了,火氣不要這么旺盛嘛。我這神機堂小門小戶,可經不起你們折騰。“
聲音懶洋洋的,帶著調侃,仿佛來自四面八方,讓人根本無法鎖定源頭。
“妖孽!你以為憑這些旁門左道的玩意,就能與我等抗衡嗎?“另一名長老怒斥。
“抗衡?不不不。“那個聲音笑了起來,“我從沒想過要抗衡。我只是想……送你們和那頭豬一起上天看看風景。“
話音剛落,李元景等人腳下的一塊地磚,忽然亮起了一點微弱的紅光,并且發出“嘀嘀“的輕響。
五位金丹修士的身體瞬間繃緊,護體靈光催發到了極致。
他們的神識猛地探下,卻什么也感覺不到。沒有靈力波動,沒有陣法痕跡,只有一個普普通通的發光小點。
未知,帶來了遠超于已知威脅的恐懼。
“忘了告訴你們,“陸鼎的聲音幽幽傳來,“剛才那種'驚喜',我在神機堂內外,大概埋了一百多個。至于更厲害的……你們猜,你們現在站著的這片殿堂,如果整個炸開,威力會有多大?“
一百多個?!
五位長老的臉色徹底變了。
一想到一百多頭豬以那種姿態飛上天的場面,饒是他們心性堅韌,也不禁感到頭皮發麻。
這已經不是術法,而是某種他們無法理解的、瘋狂的毀滅之道!
李元景死死攥著拳,他知道,陸鼎說的是真的。從剛才那一次爆炸來看,對方絕對有能力將他們重創,甚至……拉著一兩個同歸于盡。
為了一個死去的廢物,和一個剛剛崛起的妖孽拼命,值得嗎?
他心中第一次產生了動搖。
就在這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時刻——
“當——!當——!當——!“
悠長而急促的鐘聲,劃破了魔宮的夜空。
這是最高等級的警訊!唯有宗門遭遇滅頂之災時,才會敲響的喪魂鐘!
鐘聲回蕩在群山之間,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肅殺之氣。
天月殿的鳳傾月,神機堂上空的李元景,以及魔宮內所有閉關的、休憩的弟子長老,全都在這一刻被驚動了。
李元景臉色一變,再也顧不上與陸鼎對峙。他與其他四位長老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怎么回事?“
不等他們反應,一道傳訊符火急火燎地飛到了李元景面前。
他一把捏碎,符箓化作一個焦急萬分的聲音。
“大長老!不好了!玄陽宗……玄陽宗的人打上門來了!“
玄陽宗!
李元景瞳孔一縮。
“他們來了多少人?“
“三……三艘飛舟!宗主林燁親自帶隊,還有他們宗門碩果僅存的四位長老,近千名弟子,已經兵臨山門之外,叫嚷著要我們交出……交出殺害趙乾長老的兇手!“
消息如同一塊巨石投入湖中,激起千層浪。
五位金丹長老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玄陽宗這是傾巢而出了!擺明了是要不死不休!
他們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下方的神機堂。
殺害趙乾的兇手……不就是里面那個妖孽嗎?
可現在,這個妖孽,卻成了他們投鼠忌器的存在。
“大長老,現在怎么辦?“一名長老急切地問道。
李元景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殺意與憋屈。宗門大義面前,個人恩怨必須暫放。
他冷冷地對著下方空無一人的殿堂,撂下一句狠話。
“陸鼎!今日之事暫且記下,待擊退外敵,再與你清算!“
說罷,他大袖一甩,化作一道流光,朝著山門方向疾馳而去。其余四人也滿臉不甘,卻只能緊隨其后。
一場內亂,就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外患,被強行中止了。
地下密室里,陸鼎看著潛望鏡中遠去的流光,撇了撇嘴。
“清算?好啊,我等著。“
他關掉擴音設備,轉身走向另一條通往地面的出口。
好戲,才剛剛開始。
……
魔宮議事大殿。
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鳳傾月端坐于主位,面若冰霜。下方,以李元景為首的宗門高層齊聚一堂,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憂慮。
“宗主,玄陽宗欺人太甚!不過是死了一個長老,竟敢傾巢而來,真當我魔宮無人嗎?“
“沒錯!跟他們拼了!“
群情激奮,但誰都明白,這不過是色厲內荏。玄陽宗的實力本就與魔宮在伯仲之間,如今對方抱著必死之心前來,這一戰,魔宮就算能勝,也必定是慘勝。
李元景沉聲道:“為今之計,只有開啟護山大陣,先行固守。然后……“
他的話沒說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然后,把罪魁禍首陸鼎交出去,平息玄陽宗的怒火。
這無疑是最穩妥,也是最符合宗門利益的做法。
一時間,數道目光若有若無地瞟向了殿外。
鳳傾月將一切盡收眼底,眼神愈發冰冷,卻并未開口。
就在這時,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從大殿門口傳來。
“守?為什么要守?“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陸鼎帶著三十名神機堂弟子,大步走了進來。
這三十人,全都換上了一身樣式古怪的黑色勁裝,臉上涂著油彩,身上掛著各種稀奇古怪的鐵器,雖然修為低微,卻站得筆直,透著一股與修仙者截然不同的彪悍之氣。
陸鼎本人更是悠哉,他環視一周,咧嘴一笑。
“人家都打到家門口了,不主動出去迎接,豈不是顯得我們魔宮很沒禮貌?“
“放肆!“李元景怒喝,“陸鼎,你這惹禍的妖孽,還有臉出現在這里?若不是你,我魔宮何至于此!“
“大長老此言差矣。“陸鼎掏了掏耳朵,“明明是我為宗門除掉了一個金丹期的敵人,你們不給我發獎賞就算了,怎么還怪起我來了?再說了,就算沒有我,玄陽宗想找茬,還需要理由嗎?“
“你……!“
“好了。“鳳傾月清冷的聲音打斷了爭吵。
她看著陸鼎,平靜地問道:“你有什么想法?“
陸鼎打了個響指。
“我的想法很簡單。玄陽宗千里迢迢送人頭,我們沒有不收的道理。“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在場所有帶著輕蔑和懷疑神色的長老,一字一句地開口。
“這一戰,我神機營,請為先鋒!“
整個大殿,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
隨即,爆發出難以抑制的嗤笑聲。
“神機營?就憑你這三十個練氣期的廢物?“
“陸鼎,你莫不是瘋了?讓你去當先鋒,是去送死嗎?“
“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面對滿堂的嘲諷,陸鼎毫不在意。他只是看著鳳傾月,眼神里帶著一種全然的自信。
鳳傾月與他對視了數秒。
她想起了那頭飛上天的豬,想起了那句“想學瞬移嗎“的傳音。
這個男人身上,充滿了秘密。
她忽然很想看看,他到底還能拿出什么顛覆認知的東西。
“好。“
一個字,讓所有的嘲笑聲戛然而止。
李元景等人全都錯愕地看向鳳傾月。
“宗主,不可!這簡直是兒戲!“
鳳傾月抬手,制止了所有勸諫。
“我意已決。“她看著陸鼎,語氣淡漠,“我給你一個時辰。若你能挫敗玄陽宗的銳氣,今日之事,既往不咎。若你失敗了……“
“沒有如果。“陸鼎自信地笑了,“師尊,您就瞧好吧。“
說罷,他轉身,對著身后那三十名弟子大手一揮。
“神機營,全體都有,跟我走!“
在全場長老們看白癡一樣的目光中,陸鼎帶著他那支“雜牌軍“,走出了議事大殿,來到了殿前的巨大廣場上。
所有人都跟了出來,想看看這小子究竟要耍什么花樣。
只見陸鼎走到廣場中央的空地上,好整以暇地清了清嗓子,然后,在系統界面中,按下了那個他覬覦已久的兌換按鈕。
【載具:東風EQ2082軍用卡車】
【兌換所需情緒值:50000】
【確認兌換】
下一秒。
沒有任何靈力波動,沒有任何陣法光芒。
一尊由鋼鐵鑄就的、閃爍著冰冷墨綠色光澤的龐然大物,憑空出現!
它長約七米,高近三米,充滿了猙獰的棱角和粗獷的線條。六個比水缸還粗的巨大輪子,帶著深邃的紋路,散發著刺鼻的橡膠氣味。車頭那兩扇厚重的鐵門,以及由透明晶石(玻璃)構成的窗戶,都透著一種無法言喻的堅固與厚重。
這頭鋼鐵巨獸的出現,無聲無息,卻比任何驚天動地的法術都更具沖擊力。
整個廣場,落針可聞。
所有弟子、長老,包括站在殿前的鳳傾月,全都呆住了。
他們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用一種看待神跡般的眼神,看著那臺完全超出他們理解范疇的“法寶“。
這是什么?
機關獸?可它身上沒有一絲一毫的靈力!
煉器造物?可世間哪有如此粗糙卻又如此震撼的造物?
“吼——“
就在眾人失神之際,陸鼎跳上了這頭鋼鐵巨獸的駕駛位,擰動了鑰匙。
野獸蘇醒了。
一陣低沉的咆哮從巨獸體內發出,車身隨之劇烈顫抖,一股夾雜著古怪氣味的黑煙從車側的排氣管噴出。
那聲音是如此的雄渾,充滿了力量感,震得所有人心頭發顫。
“上車!“
陸鼎沖著下方已經看傻了的弟子們吼道。
三十名神機營弟子如夢初醒,雖然同樣震撼,但出于對陸鼎的盲從,他們還是手腳并用地爬上了卡車后方的敞開式車廂。
陸鼎探出頭,對著鳳傾月和李元景等人的方向,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豎起一個他們看不懂的大拇指。
隨即,他掛擋,一腳油門踩到底。
“轟——!!!“
鋼鐵巨獸發出了震耳欲聾的怒吼,六個輪子瘋狂轉動,以一種與它龐大體型完全不符的狂暴姿態,向前沖去!
它碾過堅硬的青石廣場,留下一道道清晰的轍印,帶著無可匹敵的氣勢,朝著山門的方向,絕塵而去。
只留下滿場石化的眾人,以及空氣中尚未散盡的、名為“柴油“的陌生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