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后,大學士專門把陳平和三少叫到書房。
“說吧,你倆是怎么打算的?”
陳平看看三少,三少一言不發,直向他使眼色。
陳平便開口道:“師尊,我和三哥準備拉上一些權貴弟子,共同開辦一個作坊。錢,讓他們出,銷路,讓他們幫助在所有貴族中打開。利益,大家均分。”
“嗯,想法不錯,考慮得還算比較周到。咱文家,一個人吞不下這碗飯。記住,咱文府雖然清貧,但并不看重什么財富。財富乃身外之物,只有知識,才是裝在自己腦袋里的,別人搶都搶不走。禮圣當年游學,經常找不到食物,可依舊堅持,最終成就圣道。我的看法是,不管拉誰入伙,都要盡量降低賣價,讓盡量多的人都能用上。”
陳平自然知道,和老師爭論,沒有意義,而且屬于不敬。他點頭應道:“請師尊放心,我準備再初期盡快積累一些資金后,就降低價格。而且,可能會在一年后公布加工方法,讓百姓自己都能做。”
大學士露出笑容:“好,這個想法很好。早期,賺的是顯貴們的錢,就該貴點。你們準備拉哪些人入伙?”
陳平從懷里取出四根木片,上面寫著八個名字。雙手捧著,遞給了大學士。
文大學士接過木片,看了一眼,然后看向陳平:“唉,你這字是真夠丑的。”
陳平滿臉臊紅。
幸好松明火把的光忽明忽暗,否則這臉都沒地方放了。
文大學士看了一遍之后,想了一下,又取出兩根木片,在上面各寫了一個名字,然后對三少說道:“我把兩名世子的名字也寫上了。你明天和平兒一起,帶著這些名單,找劉國柱商議。帶上肥皂,也像今天一樣,讓他們體驗一下。具體的合作內容,我就不出主意了,你們商量著來。既然你倆能舍得這么大的利益與別人分享,我相信你們就能處理好。運兒,你先在外面院里等著,我和平兒說幾句話。”
待三少走后,大學士就那么靜靜地看著陳平,讓陳平心中發毛。
“師尊,你……”
“平兒,你一直表現的很好。但是,就是因為你表現得太好了,讓人起疑呀。”文大學士擺手止住了陳平的插話。
“昨天,彭御史親自帶人審訊了那酒店的老板夫婦,并對當時的看客進行了調查。之后,又調查了你們爺倆來都城后的所有情況。初步判斷,你在運兒救你之前,曾出現過異常。因為,你昨天的表現,同你被綁在樹上之前的表現,天地之差。”
文大學士起身,背著手在屋里輕輕踱步:“不需要你拿出這兩天的本事,哪怕你拿出這兩天的精氣神,你就不會去偷狗食,你就不會挨餓。那個整天像被驚嚇的小貓小狗一樣的孩子,怎么可能在站立時顯出極高的精氣神,又怎么可能在被劉相呵斥后面臨著被殺的局面,依然面不改色地說出可惜可嘆呢?所以,他們其實已經懷疑你了,他們想知道你是誰?從何處來?為何而來?”
陳平無語,這是靈魂三問。
大學士繼續說道:“我雖知道你是被老人家選中的,但我也很奇怪,為何你前后差別那么大,可以說是天地之差。而且,你為何沒在老人家假死后就來找我,而是在被三兒解救之后,我都有些糊涂了。”
陳平有些懵,是他太小看這些矗立在社會頂端的人精了。但是,之前所做的,如果重來,他依然會那么做。因為,那時壓根就沒得選擇。
陳平對著文大學士的背影深深一躬:“師尊,這事十分蹊蹺。我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忽遭意外,被車撞死了。醒來后,就發現意識出現在陳乞兒的體內。當時,陳乞兒已經不想活了,我出現后,他就主動寂滅了。然后,就是被三哥就下,來到文府。弟子來到這個世界,純屬意外。”
陳平看不到背對著他的文東明的臉色。文東明此時,心中的震撼,已經無以言表。
他緩緩轉過身,盯著陳平:“你是說,你不是東方大陸的人?這么算來,你也不是老人家選中的那人了?”
“首先,我要說明一點,我正是被爺爺選中的,就在昨晚的夢中,他才給我托夢。所以,之前的陳乞兒,并不知道他爺爺和你還有這層關系。老爺爺是位神仙一類的人物,就連我的到來,他在假死之前就推算到了。”
陳平繼續說道:“第二點,我原本就不是這一塊天地中的人。因為,我們那個世界,比這個世界至少領先了一千多年。有可以裝幾百人在天上飛的飛機,有比射出的利箭還快的車輛,有比翠湖還要大很多的船在大海里游,有僅僅一顆就能毀滅整個振德城的核彈,有這上百間房子長的火車,還有可以同上萬里外的人面對面說話的電話。”
“哦,看來你也是來自神仙界,才被老人家相中。”
陳平心中一動,點頭道:“或許是,我也不清楚。”
“那你會飛嗎?”
陳平一囧:“個體是無法飛的,但可以借助機器飛。”
文東明回到椅子上坐下,平靜了好一會才說:“平兒,你還認我這個師傅嗎?”
陳平雙膝跪倒:“師尊,平兒自被你收為弟子,就認你為師尊。平兒在這個世界無依無靠,在平兒心里,你就如我的父母長輩一樣。”
“好,好。”文東明手撫著陳平的腦袋,鄭重地問:“你可愿意認我為義父?”
陳平點頭:“孩兒愿意。”
文大學士哈哈大笑:“好,從今天起,你不僅是我文東明的關門弟子,也是我文東明的義子。三天后,我將給你舉辦拜師儀式,同時也是認親儀式。”
“全憑爹爹做主。”陳平答道。
可能,很少人能理解陳平來到這個世界后的心情。
自來到這個世界后,他內心最大的情緒,不是因身份問題等而引起的驚恐,而是孤獨。
這個孤獨,其實遠甚于陳乞兒的孤獨。
陳乞兒,最起碼還有陳家村的很多鄉親,只是因為其年幼時受到的打擊太大,心智不全,才支撐不住。
陳平的孤獨,可以說,是那種絕對的孤獨。
沒有一個人可以進行真正的交流。哪怕是淺層次的愛好,說話習慣,常用語言,生活習慣和經歷,等等,都找不到相同相似以及可以交流的。
他的每一句話,每個動作,都在模仿者這個世界的人類,生怕出格。
但凡他所看到的生活中的每個角落,生活中所遇到的每件物品,人與人說話時的隨隨便便的一個發音,一句話,一個動作,都能讓他體會到自己的格格不入,有一種被排擠在外的感覺。
若是一個大城市的少年突然被扔到非洲的原始部落,沒有通訊設備,沒有任何一個熟人,也沒人說著你熟悉的語言,甚至還會有生命危險,可能,他就會有一點陳平的這種感受。
但是,這個少年最起碼還在地球上,還有一絲回到家鄉的可能。
而陳平很清楚,自己絕沒有回到地球的可能。
只要想起爸媽、老師同學和親朋好友,陳平的這種孤獨就變成了徹底的絕望,揪心疼。
若不是他心胸還比較開闊,即便是不會像陳乞兒那么絕望而神魂寂滅,也很可能會自閉。
他非常渴望一份親情。希望這份親情能夠給與他一絲溫暖,一份牽掛,讓他的心,還有一個可以停留的地方。
徹底無牽無掛之人,往往會走向兩種極端。
一種就像陳乞兒一樣,自閉,直到絕望,再不會留戀人世。
另一種,就是那些思想已經是成長起來的,往往會瘋狂地破壞所有美好的東西。若此人能力很強,那么,這種破壞絕對是具有毀滅性的。
陳平,就有這種能力。他也認識到了這種情況所造成的后果。因為在穿越過來清楚自己處境后,他也曾在瞬間出現過,要造炸藥槍炮來一統天下唯我獨尊的想法。誰敢不服,殺、殺、殺,以平息老天對自己不公的怒火。
但是,他畢竟是來自一個有著現代文明的社會,前世,他也是一個遵紀守法的五好青年,理智,壓下了暴虐的情緒。
三少文昌運,是他的救命恩人,一切的轉變,都源于三少。
文東明能收其做弟子,更是使得他具有的超出一般人的身份地位。所以,他選擇了相信他們。
文東明愿意給與他家的溫暖,他當然求之不得。
陳平前世,也只是一個普通人,不是那種具有鋼鐵意志的超人。
離開師尊的書房前,文東明的那就話,更讓他覺得,認文東明為義父,沒錯。
“你剛才說的那些,不要再提。此事交給我處理,你只需說是開啟了宿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