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影響現實?那聽起來確實有些玄幻了。”王醫生放下手中的筆記本,語氣里帶著幾分職業性的溫和,顯然并未完全相信寧川的說法。他伸手拿起桌角的搪瓷茶缸,茶缸壁上印著褪色的“健康為本”字樣,里面盛著半缸溫熱的菊花茶。他抿了一口茶水,剛要開口繼續引導寧川梳理情緒,臉色卻驟然一變,原本平和的眼神瞬間被痛苦取代。
“噗——!”
一口猩紅的鮮血毫無預兆地從王醫生口中噴出,濺落在光潔的木質桌面上,形成點點刺目的血斑。茶水順著茶缸邊緣滑落,與血跡混在一起,在桌面上蜿蜒出詭異的紋路。王醫生捂著胸口,身體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蒼白,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王醫生?!”寧川猛地從沙發上站起來,臉上滿是震驚與慌亂,快步走到桌前,“您這是怎么了?是生了什么病嗎?要不要我現在叫救護車?”他看著桌面上的血跡,又想起自己剛才說的“神明能影響現實”,心臟突然一沉——難道王醫生的突然吐血,和那些“觀眾”有關?
王醫生擺了擺手,示意寧川不用慌張。他緩了好一會兒,才用沙啞的聲音開口,目光復雜地看向寧川,語氣里沒了之前的平靜,多了幾分難以置信:“正如你所說的……它們……也許真的存在。”
這句話像一顆石子投入寧川的心湖,激起層層漣漪。他愣在原地,看著王醫生蒼白的臉色和桌面上的血跡,之前所有的自我懷疑,都在這一刻被打破——如果只是自己的幻想,怎么會影響到身邊的人?
“這種‘被窺視’的感覺,還有你說的‘現實被影響’,持續多久了?”王醫生喝了一口旁邊的溫水,稍微緩解了胸口的不適,眼神重新變得專注,開始認真追問細節。
“好幾天了。”寧川回到沙發上坐下,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衣角,停頓片刻后補充道,“從我意識清楚開始算,至少有很多天了。每天晚上都會做那個舞臺的夢,白天也總覺得有人在盯著我。”
“那在意識清楚之前呢?”王醫生追問,語氣帶著一絲急切,“你還記得自己在做什么嗎?有沒有發生過什么特別的事?比如遇到詭異,或者接觸過什么奇怪的東西?”
“我……”寧川張了張嘴,腦海里突然一片混亂。無數碎片化的畫面閃過——暴雨傾盆的夜晚,濕滑的街道,自己踉踉蹌蹌行走的背影,還有遠處模糊的黑色霧氣……這些畫面既熟悉又陌生,像是別人的記憶硬塞進他的腦海里。他用力搖了搖頭,試圖看清更多細節,可那些畫面卻像抓不住的煙霧,瞬間消散。“我不知道,記不清了。”他頹然地低下頭,語氣里帶著幾分挫敗,“關于昨晚之前的事,我好像斷片了,只記得一些零散的片段,連自己為什么會出現在災厄區都想不起來。”
“所以,你并不確定‘被窺視’的癥狀是從昨晚開始的,而且完全沒有昨晚之前的完整記憶?”王醫生將寧川的話記錄在筆記本上,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在安靜的咨詢室里格外清晰。
寧川點了點頭,聲音低沉:“……對。”
王醫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鏡片反射著燈光,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神。他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斟酌措辭,隨后用一種更嚴肅的語氣問道:“你有沒有想過,自己可能被‘災厄’附身過?”見寧川露出疑惑的表情,他又換了個更具體的問法,“或者我換個說法,昨晚……你遇見過‘界外交匯’嗎?”
“界外交匯?”寧川重復了一遍這個陌生的詞匯,腦海里卻莫名地浮現出一些模糊的文字信息——像是在某本舊書或者新聞報道里見過這個概念。他仔細回想,隱約記得“原主”似乎在治安署的科普手冊上看到過相關內容,只是具體含義早已模糊。
王醫生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外面街道上往來的行人,緩緩解釋起來:“在大災變前,有一位物理學家曾提出過一個‘平行時空假說’。他認為,在我們所處的宇宙之外,還存在著無數個平行時空,這些時空都是由最早的‘母宇宙’誕生而來,就像是燭火點燃后釋放的光線,向四面八方擴散。”
他頓了頓,轉身走回桌前,將剛才吐血時用過的茶缸清洗干凈,卻沒有倒掉里面的水,而是將其輕輕擺在桌面上。由于剛才清洗時用了些力氣,缸內的水面還在微微波浪起伏,倒映著天花板上的燈光,隨著水波晃動而扭曲。
“那位物理學家說,這些‘光線’(平行時空)是無窮無盡的,它們會向著所有可能性無限延伸,理論上永遠不會相交。”王醫生指著茶缸里的水面,語氣變得凝重,“可大災變后,詭異出現,‘界外交匯’的現象也隨之發生——就像這缸里的水,本來平靜無波,可一旦有外力干擾,水面就會晃動,甚至可能濺出缸外。那些平行時空,也因為詭異的能量沖擊,出現了‘縫隙’,不同時空的規則、生物,甚至是‘意識’,都可能通過這些縫隙,滲透到我們的世界里。”
寧川盯著茶缸里晃動的水面,突然明白了王醫生的意思:“您是說,我遇到的‘界外交匯’,可能讓其他時空的‘東西’(比如那些神明)滲透到了我的意識里,所以它們才能影響現實,甚至讓您突然吐血?”
王醫生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看著桌面上的茶缸,眼神里帶著幾分擔憂:“現在還不能確定,但你的情況,比我之前遇到的任何一例應激反應都要特殊。如果真的是‘界外交匯’導致的,那事情可能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嚴重——那些滲透進來的‘意識’,或許不止在觀察你,還在試圖通過你,改變這個世界的規則。”
咨詢室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茶缸里的水面還在微微晃動。寧川看著桌面上的血跡,又想起天使神的話語和腦海里揮之不去的窺視感,突然覺得,自己卷入的,可能不僅僅是一場關于神明的“表演”。
王醫生從筆記本上撕下一張空白紙片,指尖捏著紙片邊緣,輕輕貼在茶缸里晃動的水浪上方。起初,只有零星幾處細小的水漬在紙面邊緣暈開,像墨滴落在宣紙上,分布得毫無規律;可不過幾秒鐘,水漬便順著紙片的纖維快速蔓延,從邊緣向中心滲透,眨眼間就將整個紙面浸濕,原本潔白的紙片變得半透明,連茶缸底的紋路都能隱約看見。
“你看這張紙。”王醫生指著濕透的紙片,語氣比剛才更凝重,“起初,界外與現實的交匯就像這零星的水漬,只是一小部分,影響范圍有限。但隨著時間流逝,交匯的區域會越來越多,就像水漬鋪滿紙片——那個世界的物質、規則,甚至生物,都會順著這些‘縫隙’出現在我們的世界。”
他頓了頓,將濕透的紙片從茶缸上揭下,隨手丟進垃圾桶,聲音里帶著幾分沉重:“現在你看到的九座燈塔守護的城市,其實是人類僅存的‘神域’。絕大部分原本屬于人類的棲居地,早就被界外的力量占領,變成了災厄橫行的無人區。我們能在這里安穩生活,全靠神域的屏障抵擋界外侵蝕,延續人類的火種。”
“界外?”寧川捕捉到這個關鍵詞,想起剛才王醫生的話,“是因為那個世界的天空沒有色素,所以才叫這個名字嗎?”
“沒錯。”王醫生點頭,拿起茶缸喝了口溫水,繼續解釋,“根據前線執法者傳回的消息,界外的天空永遠是一片灰蒙蒙的,沒有日月星辰,也沒有任何色彩,連光線都是單調的灰白。更可怕的是,當界外與現實發生交匯時,不僅會引發各種超乎認知的詭異事件——比如街道突然變成異境、物品憑空消失,還會有界外的怪物降臨,也就是我們常說的‘災厄’。”
他話鋒一轉,看向寧川的眼神多了幾分擔憂:“你知道嗎?在遭遇過界外交匯或被災厄襲擊的幸存者里,有八成的人會出現精神失常的狀況,而且大部分都是終身無法痊愈。他們有的會反復看到界外的景象,有的會覺得自己被非人的東西窺視,還有的會突然失去某段記憶——這些癥狀,你幾乎都占了。”
面對王醫生的目光,寧川下意識地攥緊了衣角,努力在腦海里搜索“原主”關于昨晚的記憶。可無論他怎么回想,腦海里只有暴雨中模糊的行走背影,以及災厄區里血腥的片段,其他細節就像被橡皮擦過一樣,一片空白。他頹然地低下頭,聲音里滿是苦澀:“我不知道……昨晚發生了什么,我真的記不起來了。”
“你的情況已經不是普通的精神疾病能解釋的了。”王醫生嘆了口氣,將筆記本合上,語氣里帶著幾分無奈,“我只是個心理咨詢師,沒能力治好你。你最好盡快聯系治安署的特殊事件處理部門,他們或許能幫你找到答案。”
寧川沉默著點頭,心里卻在琢磨王醫生剛才的話——“被非人的東西窺視”“失去記憶”,這些不正是自己正在經歷的嗎?他忽然想起夢里的舞臺,忍不住小聲嘀咕:“搞了半天,我這不是精神失常,是成了九位神明的專屬戲子?”
離開咨詢室后,寧川一邊走在街道上,一邊在心里梳理著關于“表演值”的細節。他掏出手機,在備忘錄里隨手記下:“第一次在夢里看見屏幕,表演值是29%;后來被玉藻前追著逃命,跳到了30%;今天來咨詢室的路上,不知道為啥又倒退回27%;剛才王醫生突然吐血,我猜是那些神明搞的惡作劇,結果表演值又漲到29%……”
寫完這些,他盯著屏幕上的數字,忍不住皺起眉頭:“假設九位神明真的在我腦海里,而且這些數字不是幻覺,那影響表演值漲跌的究竟是什么?”
他想起逃命時的緊張、看到王醫生吐血時的震驚,又想起自己在夢里對神明的敬畏,突然有了個大膽的猜測:“難道表演值跟我的情緒有關?越緊張、越有‘戲劇沖突’,數值就越高?可路上也沒遇到啥特別的事,怎么就降了呢?”
正琢磨著,他路過一家便利店,看到店員正在跟一個偷東西的小孩拉扯。小孩漲紅了臉,店員則叉著腰罵罵咧咧,周圍圍了幾個看熱鬧的路人。寧川下意識地停下腳步,想看看熱鬧,結果腦海里突然響起熟悉的機械音——【表演值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