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神之下 第六章 復蘇

寧川盯著眼前紅毛猿猴懵懂的模樣，腦海中飛速梳理著關于“神格”的認知。

他雖算不上神話愛好者，未曾深入研讀那些晦澀的典籍，但自小在華夏文化的浸潤中長大，課本里的神話故事、長輩口中的神明傳說，早已在他心里埋下種子。

神格為何物，他還是有著基本的了解——那是神靈力量的根源，是信仰者的虔誠與祈愿凝聚而成的神圣內核，如同人類的心臟般重要。

神格完整，神明便能擁有翻江倒海、超脫凡俗的力量；可一旦神格破碎，就意味著神靈失去了力量的供給源頭，不僅會被打回虛弱狀態，更可能伴隨記憶的消散，淪為徒有其形的空殼。眼前的孫悟空，渾身紅毛雜亂、眼神空洞，連基本的交流都難以進行，顯然正是神格破碎、記憶盡失所致。

可疑問也隨之而來：孫悟空，這個在神話中敢大鬧天宮、能與諸佛并肩的強大存在，為何會落得神格破碎的下場？是歲月流轉中自然發生的損耗，如同星辰終將寂滅般的宿命？還是遭人暗算，被某種未知的力量強行擊碎了神格，剝奪了他的力量與記憶？寧川皺緊眉頭，目光落在孫悟空粗布麻衣下隱約可見的陳舊傷痕上，心底的好奇愈發濃烈——這背后，或許藏著華夏無神的關鍵真相。

他猶豫了片刻，還是忍不住開口試探，語氣帶著幾分不確定：“孫……呸，不對，齊天大圣？”話一出口，他又覺得不妥——眼前的孫悟空失去記憶，或許早已不記得“齊天大圣”這個桀驁的稱號，于是又補充道，“還是……斗戰勝佛？”

他不知道此刻的孫悟空，對應的是大鬧天宮時那個無所畏懼的美猴王，還是歷經九九八十一難后修成正果的斗戰勝佛，只能用兩個最廣為人知的身份，小心翼翼地探尋著回應。

紅毛猿猴聽到“佛”字時，原本空洞的眼神微微一動，干裂的嘴唇艱難地開合，吐出一個低沉而沙啞的字眼：“佛……”

寧川眼前一亮，心臟猛地一跳——有反應！這說明“斗戰勝佛”的身份，或許與孫悟空破碎前的記憶有關聯。

他正要趁熱打鐵，追問關于神格破碎的細節，可下一秒，異變陡生。

孫悟空空洞的眼神驟然被滔天的殺意填滿，原本溫順的氣息瞬間變得狂暴，如同沉睡的兇獸猛然蘇醒。

它猛地抬起頭，喉嚨里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恐怖怒吼，音波如同實質的巨浪，朝著寧川狠狠籠罩而去，空氣中仿佛都彌漫著血腥與戾氣。

“都該死！”

這三個字帶著無盡的怨恨與瘋狂，像一把鋒利的刀，刺得寧川耳膜生疼。

他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只覺得眼前一黑，意識如同被狂風席卷的落葉，瞬間墜入無邊的黑暗，所有的感知都在此刻中斷。

……

“呼！呼！”

寧川猛地從床上坐起，胸膛劇烈起伏，額頭上的冷汗順著臉頰滑落，浸濕了鬢角的碎發。身上的被單早已被冷汗浸透，貼在皮膚上，帶來一陣刺骨的涼意。

他大口喘著氣，眼眸中滿是未散的驚恐，雙手下意識地抓著床單，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剛才那股滔天的殺意、那聲充滿怨恨的怒吼，還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腦海里，真實得讓他渾身發冷。

他咽了口唾沫，喉結滾動，目光一點點緩緩環顧四周——熟悉的書桌、貼在墻上的海報、床頭柜上沒看完的書……所有的一切都昭示著，這里是他自己的房間，不是那個詭異的舞臺，也不是石棺所在的幻境。

寧川緊繃的身體漸漸放松，后背靠在床頭，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可心臟依舊在胸腔里狂跳，久久無法平復。“是夢么……”他低聲呢喃，聲音帶著幾分沙啞，“這夢也太邪乎了。”

從舞臺上的陰影生物，到石棺中蘇醒的孫悟空，再到最后那股毀天滅地的殺意，整個夢境連貫得如同真實發生的經歷，每一個細節都清晰得可怕。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指尖傳來的溫熱觸感提醒著他身處現實，可腦海中關于“神格”“守舞者”的記憶，還有孫悟空那雙充滿殺意的眼睛，卻讓他無法徹底將其歸為“虛幻”。

窗外的天已經蒙蒙亮，晨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進房間，帶來一絲微弱的暖意。寧川望著那道光束，心里卻翻江倒海——如果那只是一場夢，為何關于神格的認知、關于孫悟空的細節，會如此深刻？如果那不是夢，那么神格破碎的真相、孫悟空的怨恨，又該如何解釋？無數個疑問盤旋在他心頭，讓他一時之間，竟分不清現實與夢境的邊界。

寧川深吸一口氣，胸腔隨著呼吸緩緩起伏，緊繃了一夜的身體終于徹底放松下來。他向后一仰，重重摔倒在松軟的大床上，后腦勺陷進柔軟的枕頭里，那股久違的舒適感讓他忍不住喟嘆一聲——活著真好。

方才夢境中的畫面還在腦海里不斷回放：孫悟空眼中滔天的殺意、震耳欲聾的怒吼、還有意識消散前那股窒息的壓迫感，每一個細節都清晰得仿佛就發生在剛才。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臟還在平穩跳動，這才徹底放下心來。回想到墓園中那致命的危機，寧川心里一陣后怕——若不是夢境里那道看不見的保護機制及時生效，恐怕他早就栽在孫悟空的怒火里，連帶著現實中的自己也性命難保，到時候真要讓全家為他“開席”了。

“看來，孫悟空就算是失去了神格，終究還是當年那個攪亂天宮的蓋世妖王，實力依舊不容小覷啊！”寧川盯著天花板上的吊燈，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床單，語氣里滿是感慨。可感慨之余，更多的疑問涌上心頭：孫悟空這樣連神佛都忌憚的人物，到底是什么樣的存在，才能將他的神格徹底打碎？又是什么原因，讓他對“佛”字產生如此劇烈的反應，甚至變得殘暴異常？

他翻了個身，側躺著看向窗外漸漸亮起的天色，努力梳理著腦海中的神話記憶。按照華夏流傳的歷史與傳說，唐朝時期，孫悟空隨唐僧歷經九九八十一難取回真經，最終被西方佛祖封為“斗戰勝佛”，從此位列仙班，成為受三界敬仰的存在。

可夢境中的孫悟空，一聽到“佛”字便爆發出那樣強烈的怨恨，這與傳說中的情節截然相反。是傳說有誤，還是孫悟空在封佛之后，又遭遇了什么不為人知的變故？

“想要揭開這些謎底，或許只有先幫孫悟空收集信仰之力，讓他恢復記憶，才能知曉真正的答案了。”寧川輕輕嘆了口氣，心里漸漸有了方向。

雖然“守舞者”的使命來得突然，但此刻的他，反而對這份意外的責任多了幾分期待——不僅是為了探尋華夏無神的真相，更是為了解開孫悟空神格破碎背后的秘密。

就在這時，“叮鈴鈴——”

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打破了房間里的寧靜。

那是寧川用了好幾年的諾基亞直板機，鈴聲清脆而響亮，此刻卻顯得格外突兀。

“誰啊，大清早的打電話？”寧川皺了皺眉，從床頭柜上拿起手機，瞇著眼睛看向來電顯示。當看到屏幕上“老姐”兩個字時，他先是一愣，隨即按下了接聽鍵，語氣里還帶著剛睡醒的慵懶：“喂……”

“寧川，你是不是還在家里睡覺？現在立刻馬上出來，快點！”電話那頭沒有絲毫寒暄，直接傳來寧夕清冷卻帶著明顯焦急的聲音，語速快得幾乎沒有停頓。

寧川原本還想調侃幾句，說姐姐是嫉妒自己能睡懶覺，可還沒等他開口，就隱約聽到電話背景音里傳來汽車猛踩油門的轟鳴聲，還有隱約的嘈雜人聲，顯然寧夕此刻正在外面，而且處境似乎很緊急。

即便如此，寧川還是忍不住打趣道：“你這是嫉妒我能睡懶覺？嘿嘿，我偏不起床。十八年了，從上幼兒園開始，老子就沒睡過幾天懶覺，現在好不容易高考結束，我享受一下，睡幾天懶覺怎么了？”他一邊說，一邊伸了個懶腰，完全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別廢話！”寧夕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你要不想死的話就趕緊照我說的做！剛剛燈塔緊急頒發了詭異復蘇的撤退令，事發地址就在我們家小區附近，你沒收到消息嗎？”最后一句話，寧夕幾乎是吼出來的，電話里的電流聲夾雜著她的怒吼，震得寧川耳膜發疼。

“區區詭異復蘇……”寧川下意識地反駁，可話剛說一半，“復蘇”兩個字讓他猛地頓住，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難以置信的震驚。他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抓著手機的手不自覺地收緊，聲音都帶上了幾分顫抖：“你說什么？詭異復蘇？就在我們小區附近？”

他這才想起，昨晚吃飯時寧夕提到的那只傷了執法者的詭異，當時他還只當是普通的詭異事件，可現在看來，那只詭異不僅沒有被消滅，反而在小區附近引發了“復蘇”——這意味著，詭異的力量可能已經增強，甚至可能帶來更嚴重的傷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