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下一輪。”
聲音落下,葬神崖陷入一種比死亡更可怕的寂靜。
樣本采集?數據庫更新?報價優化?
每一個詞都冰冷陌生,串在一起,卻織成一張無形巨網,將場上所有仙魔連同他們的法寶,都網羅進去,成了網中掙扎的蟲豸。
那枚在陸渺渺掌心緩緩旋轉的混沌金屬圓球,表面孔洞明滅不定,仿佛一只冷漠窺探萬物的眼。
剛剛被“觸摸”過的法寶們,此刻在主人手中溫順得異常,那短暫的戰栗過后,是一種更深沉的、被徹底“記錄”后的馴服。持有者們臉色慘白,冷汗涔涔,只覺得手中的力量變得陌生而危險,仿佛握著的不是依仗,而是隨時會反噬的枷鎖。
謝玉珩指節捏得發白,“斬孽”傳來的微弱共鳴讓他道心震蕩。他死死盯著那枚金屬圓球,試圖解析其中蘊含的恐怖法則,神識探入卻如泥牛入海,只感受到一片混沌的、不斷演算變化的虛無。它不是在修煉,不是在煉器,它是在……學習!以整個戰場為樣本,瘋狂地學習、優化、進化!
魔尊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低吼,新生的戰甲表面魔紋狂亂閃爍,祂感受到了比死亡更讓祂厭惡的東西——絕對的、不容置疑的“秩序”。一種將要把它乃至整個魔族都納入冰冷計算、明碼標價的秩序!毀滅的沖動在魔魂中灼燒,但腳下那無形力場的壓制,以及對方深不見底的手段,讓祂這尊橫行萬載的魔頭,第一次產生了致命的遲疑。
“排……排隊……”一個干澀顫抖的聲音打破了死寂。是那個之前嗤笑魔將的仙修,他臉上再無半點血色,幾乎是憑借著求生本能,踉蹌著撲回到那冰冷的金屬登記板前,用盡全部力氣穩住神識,在上面刻畫信息,聲音帶著哭腔,“我……我重報!流云劍,地階上品,報價二十萬!不!二十五萬!材料加倍!”
恐懼是最好的鞭子。
一瞬間,所有仙魔如夢初醒,瘋狂地涌回隊伍,拼命往前擠,爭先恐后地將自己的信息和報價投向那金屬板,仿佛那不是維修登記,而是遞交投名狀,晚上一刻就會淪為被“優化”掉的廢棄數據!
隊伍秩序更加“井然”,卻也更加絕望。
陸渺渺垂眸,看著金屬板上瀑布般刷新的信息流,指尖偶爾劃過,調整著某些報價后的符文權重——那或許意味著接受,或許意味著拒絕,無人能懂她的標準。
新的光橋落下,卷走新的“破損品”和天文數字的靈石材料,投入那蛻變后愈發深不可測的巨物之中。嗡鳴聲再次響起,卻比之前更加低沉高效,帶著一種“飽食”后的慵懶與精準。
修復好的法寶被送回,光潔如新,甚至威力更勝,但持有者們接過時,手都是抖的,臉上再也看不到狂喜,只有深深的敬畏與恐懼。它們已被打上烙印,成了那龐大數據庫的一部分。
謝玉珩緩緩閉上眼,復又睜開,眼底最后一絲波瀾盡數斂去,只剩下冰封般的決斷。他不能再等,不能再觀望。必須知道她的底線,必須試探出這“秩序”的邊界!
他身形一動,再次出現在金屬板前。這一次,他沒有詢問,而是直接將一件東西放在了登記板上。
那不是破損的法寶。
那是一塊殘片。通體漆黑,邊緣不規則,表面布滿蝕刻般的古老紋路,材質非金非玉,觸手冰冷死寂,沒有任何能量波動,仿佛只是一塊從萬古廢墟中撿來的普通碎塊。
但當它出現的瞬間,謝玉珩身側的“斬孽”發出了一聲極其輕微的、近乎哀鳴的顫音。魔尊那躁動的魔焰也為之一滯,猩紅瞳孔猛地盯住了那塊碎片。
在場所有法寶,無論仙魔,無論品階高低,都在這一刻齊齊發出了低沉的嗚咽,仿佛遇到了君王……或是天敵。
“此物,”謝玉珩的聲音打破寂靜,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沉重,“請大師一觀。無需修復,只求鑒定。報價……凌霄宗未來百年,三成資源產出。”
轟!
如同驚雷炸響!
凌霄宗未來百年的三成資源!那是足以讓任何一個頂級宗門瘋狂、讓魔尊都不惜發動滅界戰爭的恐怖財富!只為了……鑒定一塊看似毫無用處的碎片?!
所有目光瞬間聚焦在那塊黑色殘片上,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疑。這到底是什么東西?
陸渺渺的目光,終于第一次,真正地落在了那塊碎片之上。
她平靜無波的臉上,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變化。不是驚訝,不是貪婪,而是一種……終于找到了預期中關鍵零件的專注。
她沒有去看謝玉珩,也沒有在意那足以買下小半個仙界的報價,只是伸出手指,輕輕觸碰了一下那塊碎片。
指尖與碎片接觸的剎那。
她腳下那一直平穩運轉的龐然巨物,猛地發出一聲前所未有的、尖銳亢奮的嗡鳴!表面所有內斂的構紋瞬間亮到極致,如同億萬顆星辰同時爆發!
那枚在她掌心旋轉的金屬圓球更是劇烈震顫,表面的孔洞瘋狂開合,吞吐著混沌的光芒,仿佛極度渴求又極度警惕!
整個巨物,第一次表現出如此劇烈、如此明確的“情緒”!
陸渺渺收回手指,抬眸,看向謝玉珩。
她的眼神依舊平靜,但深處,卻仿佛有無數數據流奔騰而過。
她開口,聲音清晰,卻拋出了一個比那碎片本身更令人窒息的問題:
“這東西,”
“你從哪撿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