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然輕笑了一聲,李嬸兒回頭看過去,到底是背后說人閑話,被抓住了她面上掛不住,神色透著一絲窘迫。
但是她臉也就黑了一會兒,很快就板著個臉問:“你笑個啥?”
林秋然道:“自然是覺得好笑才笑的。”
她本來想悄悄走了,可誰知說到她了,就聽了一會兒,又聽李翠花在這造謠。
林秋然道:“嬸子的心態(tài)真好,日后家里出什么事兒,直接一句別人克的,那當日跟你一塊出門的、被你碰見的、或是你家里人,恐怕都難逃其咎吧。還是嬸子敢說,自家沒有紅白喜事。
再說了,我夫君是打仗死的,為國捐軀,乃大義者,朝中還免了我家五年賦稅。何況每年征戰(zhàn),因保家衛(wèi)國死的又豈止我夫君一人,難不成這么多人,都是家里人福氣不好,這未免太過怨天尤人了。”
林秋然對李翠花道:“背后說三道四,乃長舌之婦。”
林秋然又看向別人,“大娘嬸子們,今兒她跟你們說我蕭家事,沒準兒哪日就跟別人說起你們來,倒不是我想挑撥,可是真的得當心些。”
林秋然說完拍拍手就回家了,等她一走,坐著的幾人,一個說該做晚飯了,一個說家里雞該喂了,還有個說:“我家咋冒煙呢,別是著火了,我去看看。”
三個人沒看李翠花的臉色,匆匆走了。
細想想林秋然說得也有理,蕭尋是為國捐軀,若沒有蕭尋這樣的人,她們也沒法好好過日子。不幫著人家點兒就算了,還在背后說三道四的,本來一個寡婦就夠可憐了,林秋然沒打了孩子改嫁,光這點她們就做不到的。
李翠花這人她們也了解,嘴碎,誰家的事兒都會說兩句,沒準兒真在背地里說過她們。
李翠花見人都走了,臉漲成了豬肝色。
林秋然回家把門也關上了,看樣子村里找不到活兒。
孫氏看她回來了,“咋樣?”
林秋然道:“外面沒什么人,起了風,我就回來了。”
還是先賣魚,明兒做蒜香鯽魚,這加一塊兒四十多條,林秋然囑咐孫氏,若是明日趙廣才沒來,去找找。
如果宅子沒賣出去,又不肯降價,他們再想法子。若是賣出去了,那只能說明她跟這個宅子沒緣分,如今她還沒顯懷,往縣城跑幾次也不妨事,慢慢攢錢就是。
次日也是個晴天,天氣一日比一日涼,林秋然做魚也沒之前那么熱了,輕巧不少。
早起把蒜香鯽魚做好,由孫氏和蕭大石運去縣城,申時三刻,昨兒兩人就是這個時辰回來的,今兒林秋然去村口望了望,卻不見蹤影。
他們一回來得晚,林秋然就擔心。
擔心路上遇上什么事,還擔心魚賣不出去,畢竟昨兒賣了不少,今兒再賣,哪怕鯽魚便宜,昨日剛吃過,恐怕也不太好賣。
差兩刻鐘過申時,孫氏和蕭大石終于推著板車回家了。孫氏臉色不太好,林秋然把院門關上,問道:“是魚沒賣出去還是怎么了?”
孫氏搖搖頭,“秋然,魚賣出去了,今兒趙老板也來了,但他說……房子主人不給便宜,就三十七兩,一文錢都不肯少。”
趙廣才談了兩日,但是都沒談成,已經(jīng)盡力了。
回來的一路上孫氏都憂心忡忡的,那日林秋然說家里存錢有三十四兩,連著賣了兩日魚,昨兒賣得多,賺了七百九十六文,今日賺了二百四十三文。
算上沖于嬸兒借的,也才三十六兩。還要給趙廣才的中間錢、契稅,怎么都不夠。
孫氏愁得直嘆氣,林秋然道:“娘,你先別急,家里還有些魚,明兒賣了還能多筆錢。我明日跟著一起去,把金子換了,還有銅錢也都換成銀子,然后去王家問于娘子借借。“
還可以問問王家需不需要十三香,便宜賣兩罐。
孫氏道:“也成,不過趙老板說看這個宅子的很多,秋然你說,明兒宅子不會被別人買了吧?”
好不容易有個看中的,若是被別人買了,這些日子都白忙活了。孫氏知道林秋然想去縣城買房子,買不成她肯定不好受。
林秋然安慰道:“趙老板是牙紀,對咱們肯定這么說。沒事,我們嫌貴別人肯定也嫌貴,一時半會兒賣不出去的,明兒再去看看。”
孫氏點點頭,那也只能這樣了,她道:“那明日先做魚,做好了去城里,咱們坐牛車去。”
林秋然嗯了一聲,“那我先把家里的東西收拾收拾。”
這些日子賺的都是銅板,前些日子是一千零二十個銅板能換一兩銀子,現(xiàn)在不知道什么樣。
銅板有四千四百八十個,每一千個,林秋然就用繩子串起來,算一吊錢,換的話,大約能換四兩四錢銀子。
去驛站干活,給的就是銀子,家里銀子加一塊兒,總共是十七兩六錢,這個林秋然都稱過,還稱了三遍。
從地里挖出來的金鐲子還放在匣子里,林秋然拿出來仔細看了看,鐲子和耳墜都很好看,看了一會兒,她把耳墜、鐲子、匣子分別收好。
今天早上蕭大石還去撈魚了,有幾條,這兩日繼續(xù)賣就是,好在是鯉魚,賺得多些。
林秋然低頭摸了摸肚子,如今還并未顯懷。她這些日子哪兒都去,依舊沒什么反應,這大約是個乖巧又皮實的孩子。
林秋然心道,我也想帶你去城里住呀,若是錢不夠,只能等一等,但家里一直有進項,不會等太久。
等吃過晚飯林秋然梳洗睡下,次日一早起床燒魚,等燒好之后,她和孫氏先坐牛車去縣城,魚就留著蕭大石推去賣。
這也賣了好幾日了,價錢都是定好的,只要等著客人來稱重就成,不算多費事兒,蕭大石一個人能忙得過來。
等她們這邊弄好之后還能過去幫忙。
二人先去的錢莊,把銅板都換成了銀子,也是今日運氣好,一千零三個銅板就能換一兩銀子,總共換了四兩四錢。
銀子林秋然妥帖收好,然后帶著孫氏打聽了打聽縣城哪里有當鋪,打聽出來了三家。雖然換多少錢心里有數(shù),但林秋然還是打算三家都去看看。
林秋然先去了第一家,離得近,走了半刻鐘就到了。
當鋪門前掛著個旗子,上面寫的是當字。
進去之后就是一個直溜溜的柜臺,后頭一個多寶閣,最上頭供奉著財神像。,別的格子擺了不少物件。
孫氏左右看了看,跟著林秋然過去。
林秋然道:“老板,收東西不?”
老板抬起眼皮,沒太在意,“啥東西,我看看?”
林秋然道:“是家里傳下來的首飾。”
她把耳墜子拿了出來,放到柜臺上,老板把耳墜子拿了過去,先放在手心上看了看,又提起來對著光線瞅了幾眼,最后拿著小秤稱了稱,掃了林秋然一眼道:“重二錢,要是死當,給你二兩銀子吧。”
活當還可以贖回去,過了期限,當鋪才出手。
這跟林秋然在家里稱的重量一樣,鐲子是一兩一錢,耳墜一個一錢重,加一塊兒一兩三錢。
只不過這是首飾,怎能按照金銀價錢賣,她道:“老板,這是金首飾,二兩太少了。”
掌柜的道:“哎呀,舊首飾都是要融了重打的,有樣子有什么用,你去別處問也是這個價錢。”
林秋然把耳墜子拿了回來,也沒給他看鐲子,打算直接去另一家看看,若是價錢一樣,再換也不遲。
兩人去了第二家,林秋然還是給看的耳墜子,掌柜的看了看了,得知林秋然死當,說道,“樣子還不錯,總共二錢,給你三兩銀子吧。”
林秋然道:“這兒還有個鐲子,老板你也看看。”
老板把鐲子拿來,端詳了片刻,拿著小秤稱過,“……倒是挺重,不過樣子不及耳墜精美。鐲子我可以給你十二兩銀子。”
十二兩加上三兩,是十五兩,比林秋然自己算的多,這在她的意料之外。不過她覺得這樣的地方,肯定不會給你實誠價錢。
林秋然說道:“掌柜的,這是我家里祖?zhèn)鞯模L輩愛護,當初買這個就花了好幾十兩銀子,十五兩太少了,這樣式如今都不過時,若非家中有急事,也不會往外賣的。”
金首飾的價錢肯定和金子不一樣,首飾之物,從古至今都貴。
孫氏在一旁聽著,臉上露出幾分急色,她覺得林秋然厲害,只不過她不會說這些話,但絕對不會給林秋然拖后腿。
誰知老板油鹽不進,說道:“這位娘子,來這兒當東西的哪個不是走投無路,這東西別管買來多少錢,只要是出了首飾鋪子,就算你再往店里賣,就不是那個價錢了。我這給的已經(jīng)不少了,肯定還有按照金子價錢收的。”
誰來當鋪都是這個說辭,掌柜的早就聽膩了。
的確有按金子價錢給的,不過林秋然還是打算再去最后一家看看,貨比三家,大不了那家不行她再回這家,反正當鋪在這里又不會跑。
如果現(xiàn)在給賣了,買宅子的錢也夠了,但錢這東西多多益善。
從當鋪出來,孫氏悄聲和林秋然道:“沒想到這金首飾能賣這么多錢。”
林秋然也沒想到,可見當初埋首飾的人非富即貴,白得的東西,哪怕再賣貴一兩銀子,家里也能寬裕一些。難不成搬家了就不置辦東西了,若是買房子都花光了,日子也不好過。
林秋然跟路人打聽,去了最后一家當鋪。
比上兩家大一些,地板平整反光,柜臺上擺著珠算賬本,不僅掌柜的在,旁邊還有個伙計。
林秋然把耳墜子拿出來,依舊是掌柜的看過,稱過。
不等掌柜的說話,林秋然率先把話說了。東西也是祖上傳來的,從前買的時候花了好幾十兩,上一家當鋪給了十五兩,說這些省著拿金價誆騙,行情林秋然是知道的。
如果是這家掌柜的覺得東西不錯,想收下自然得加錢。
掌柜的聽完仔細看了鐲子和耳墜,還取來了放大鏡,看的時候低著頭也不說話,大概在心里琢磨值不值得加錢。
看了一會兒,掌柜的開口,“活當死當?”
林秋然:“死當。”
本就是撿的,死當快些轉(zhuǎn)手好。
掌柜的點點頭,當鋪收的東西轉(zhuǎn)手就能往外賣,給太多,他們賺的就少了,只不過那邊已經(jīng)給了十五兩,他道:“再給你加一兩銀子吧。”
林秋然深吸一口氣道:“再加二兩,鐲子精美,耳墜子也是,好好清洗一下就能往外賣,老板倒手的功夫就能賺錢的。”
掌柜的一笑,“也罷,你家里若還有這樣的東西,你還賣到這兒來。”
林秋然點了點頭,她想了想,把盒子拿了出來,“你再看看這匣子。”
本來林秋然沒想著匣子能賣錢,不過聽掌柜的這么一說,不由深想幾分,這匣子跟鐲子是一起的,鐲子能給這么多錢,那匣子在地里埋了那么久,只是鎖腐蝕了,鎖扣和匣子上面花紋還在,也沒被蟲子咬和腐爛的痕跡。
掌柜的瞥了一眼,來了興致,“給我看看。”
林秋然把匣子遞過去,掌柜的拿個放大鏡翻來覆去地看,這個是方形扁的,上下都有花紋,就是鎖壞了。
掌柜的道:“是紫檀木,料子不錯,鎖扣還是金的。”
他把盒子打開幾次,上下左右四處都看了,最后說道:“盒子給你十兩銀子吧,這也是連著鐲子賣,去別處應該沒有這樣的價錢。你也去別處看過,應該曉得。”
林秋然沒想到盒子還能賣錢,價錢還不低,當初只顧著挖到金子歡喜,壓根沒想盒子的事,更未仔細看盒子上的鎖扣是金子打的。
她點點頭,“行,也是家里缺用錢,不然不會賣的。”
掌柜的點了點頭,拿紙寫了票據(jù)條子,讓林秋然按了手印,一式兩份,省著日后出了什么問題。
林秋然覺得,這東西應該更值錢,不然不會給二十七兩銀子的高價,這樣的當鋪,大約壓一半價錢。
不過往外賣的東西,不能看原來的價錢。
把錢收好,林秋然和孫氏從當鋪離開。
銀子她貼身放著了,這回買宅子的錢是有了,今兒就能和趙廣才說。
賣靈芝十兩,賣金子二十七兩,正好三十七兩,就是宅子的價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