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試現(xiàn)場說是人山人海都不為過,生產(chǎn)線一到,曲縣長立刻讓人著手安排考試的地方。
考試時間是早就說好了的,晚上7點。
要是今天宋明言沒把生產(chǎn)線運來,那他也能有時間取消考試,雖然會造成一些不滿的情緒,但也總比錄取了又通知廠子建不了來的好。
大家對考試時間完全沒有意見,只要能拿工資就好,這回差不多要招500人,算是比較大規(guī)模的招工,基本上周邊的村鎮(zhèn)都有人來。
好些人是一早就從家里趕來,一直在縣里面蹲著。
一堆人涌入,各個派出所都沒閑著,巡邏的次數(shù)比以往更加頻繁,基本上就只有停下來喝口水,吃個飯的時間。
天色越來越暗,大家都在議論。
“怎么還沒開始考試呀?再晚下去字都看不清了,還怎么做題?”
哐——
電閘一開,整個場子燈火通明。
電子廠廣播里傳來了梁德海的聲音:“喂……”
氣息有些膽怯,宋明言坐在旁邊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眼神。
梁德海穿著一身中山裝,點了點頭,挺直腰背,坐在廣播面前。
“請準(zhǔn)備考試的同志們陸續(xù)進(jìn)場。”
“考試15分鐘之后正式開始。”
“大家排隊進(jìn)入,不準(zhǔn)推搡,不準(zhǔn)喧嘩,否則取消考試資格。”
王荷和兒女們站在面試的人群中,她面帶羨慕:“你爸可真是長面子了。”
“媽,你在廚房好好干,我奶也會給你升職的。”梁光霞鼓勵道。
王荷又喜又憂,在之前的廠里干,還能往家里時不時拿點東西,這要是在自家廠里干,老太太肯定把她盯得死死的。
好在明言大侄子有錢有本事,廠子肯定效益好,不至于開不出工錢。
大家陸續(xù)進(jìn)入了考試面試的地方,謝一舒和梁光泉兩人相視一眼,和梁光霞都走去了筆試的地方。
為了避嫌,謝一舒的父母都沒來,但縣里難得有這么大規(guī)模的考試,還是第一家外商投資的廠子舉辦,他們也來湊了熱鬧。
站在廠子外面,此時外面可跟平時不一樣,廠房圍墻一排排的路燈,街上比以往都要亮堂,沿街兩旁都是小攤販,有賣吃的喝的,還有賣頭繩鞋墊這種小玩意兒的。
無意間成了一處臨時夜市。
“咱們縣里做買賣的人越來越多了。”謝一舒父親看了看遠(yuǎn)處正在賣炒栗子炒飯的小攤販感慨。
梁光霞是高中生,梁光泉夫妻也是初中畢業(yè),又有廠子里干活的經(jīng)驗,加上年輕,筆試成績基本都排前。
人數(shù)多,筆試全部結(jié)束后已經(jīng)到了下半夜。
老太太人倔強,宋明言怎么勸都勸不走,非要留下來。
他讓茍富貴去外面的小攤販叫了炒粉炒面進(jìn)來,所有參與工作的人員和外面參與面試的群眾都有一份夜宵。
熱乎乎的炒粉炒面到手,一口下去,饑腸轆轆的五臟得到慰藉,大家心里都覺得宋明言是個厚道的投資商,那些來參加考試的人感動不已。
茍富貴帶著人忙個不停,一會兒負(fù)責(zé)分發(fā)夜宵,一會兒負(fù)責(zé)跑腿傳話。
面試人多,外面賣炒粉炒面的人根本供應(yīng)不過來,附近有機靈的居民立刻開燈,把家里的火升起來接單,一個晚上,個個喜笑顏開,顯然都賺了不少。
宋明言的聲望值同樣漲了不少,這是多贏。
只有宋奶奶心疼的不行,這么多人,每人一份夜宵,這得花多少錢!早知道還不如回去睡覺,眼不見為凈。
陳嘉俊其實很不理解這一場普普通通的招工考試,以老板的身家,為什么要親自來,而且還是大半夜,這顯然根本就沒有必要。
但他觀察了一晚上,大概明白了,老板最看重的是宋老太太,照顧梁家人也是看在他們孝順老太太的份上,屬于順帶的。
所以,只要老太太滿意,老板就能滿意。
陳嘉俊溫和的笑著跟老太太解釋:“宋經(jīng)理,老板招工雖然說是一件好事,但大半夜的其實也有些打擾到了周邊的居民。”
“老板發(fā)夜宵,來參加招工考試的就算沒通過也會說老板一聲仁義,周圍被打擾的居民因此賺了錢,也不會有意見。”
“老板開廠子,這本來是一件好事,總不能在家鄉(xiāng)惹得大家不高興。”
“雖說出了錢,但也算變相的為咱們廠子打開了名聲,這是好事。”
他的工作能力是有的,只是在南洋并不缺他這樣的,那里大多都是家族企業(yè),沒有他發(fā)揮的余地。
現(xiàn)在終于遇到了適合的平臺,陳嘉俊哪舍得錯過。
老太太知道,這人也是南洋來的華僑,大熱天的跟那狗富貴兒一樣,天天穿西裝,不過人家穿西裝可比茍富貴像樣多了。
陳嘉俊一聲宋經(jīng)理,可算是撓到老太太的癢處了,面帶笑容:
“做買賣的事兒我也不懂,你這么一說,我心里舒服多了。”
“誰也不是天生就懂的,像您老人家在食堂工作人員面試方面的專業(yè),我就不如您。”陳嘉俊笑道。
“要不是您說,我都不知道食堂還有這么多吃回扣的地方,真得宋經(jīng)理您這樣有經(jīng)驗的人來看著才行。”
老太太滿意的眼睛微微瞇起,穿著她的紅褂子,努力的把自己的腰桿兒挺得更直,有本事的人夸她跟鄰居老姐妹的夸,感覺可真不一樣。
宋經(jīng)理,可真好聽。
茍富貴在一旁撇了撇嘴嘟囔道:“馬屁精。”
陳嘉俊輕蔑一笑,蠢蛋。
天邊露出魚肚白,招工也到了尾聲。
宋明言看著面前即將成為正式員工的工人們,面露嚴(yán)肅:
“我的電子廠跟其他廠不一樣,沒有那種磨洋工還能賺錢的好事,上班無特殊情況也不能遲到早退,有事可以請假……”
“大家的工資比市場價基本都高了10%左右,這是我給大家的誠意,我希望大家也拿出你們的真誠,好好工作,就是對我最大的回報……”
“總之,誰要是不按照規(guī)矩來,被抓到一次警告,兩次罰錢,三次直接辭退,沒有任何情面可講。”
下面一陣嘩然,“警告就算了,還罰錢還辭退?!哪有這樣的事!這不是資本家剝削人嗎?!”
“我覺得其實也挺有道理,人家給咱們的錢比其他廠子更高,咱肯定得好好工作才行,要不然廠子干黃了,大家都沒飯吃。”
“不同意的就走唄,好像誰求著你們在這兒干一樣的,還剝削,我呸!你去給我找個這么高工資的剝削,都說了是犯錯才有懲罰,你自己規(guī)規(guī)矩矩的誰罰你?我看這種人就是打心眼里想來占便宜。”王荷撇嘴道。
“就是就是,想占便宜就直說,我看廠子效益越來越差,就是這種人太多了。”梁光霞跟她媽一唱一和。
她這話一出,大家離那個開口說資本家剝削的人稍稍遠(yuǎn)了一些。
不同意的人立刻被人群分割出來,宋明言指著他們:“既然不同意,你們現(xiàn)在就可以走了。”
這幾人被大家指指點點,又羞又怒,轉(zhuǎn)身就走。
“誰稀罕你們這破工作!”
原本宋明言免費發(fā)夜宵,讓大家覺得他是個厚道人,心里難免起了一些這人好糊弄的心思。
現(xiàn)在這么一系列懲罰制度下來,再沒人覺得他好糊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