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比害怕清醒。
我怕有意識的時候我又成了靈體,看到自己的身體再次被碎尸萬段。
也怕我什么意識都沒有了,甚至沒有辦法再看陸衍琛一眼,我還沒來得及和他道別。
恢復(fù)意識前,劇痛鋪天蓋地而來。
感知到痛苦的瞬間我竟然是興奮的,還能感覺到痛,說明我還活著,我不是靈魂。
只要還活著,我就有機會。
頭,身體各處因為撞擊都隱隱作疼。
昏迷前的畫面一一浮現(xiàn),灣灣被丟去了綠化帶,霍肆爬向她,她應(yīng)該沒事吧?
對了小白,她的心臟有沒有事?
我猛地睜開眼,這才看清楚現(xiàn)在的情況。
小白就在我的不遠處,她還沒有醒來。
我打量著四周的情況,我們被關(guān)在了水牢,還好水位線不太高,只是淺淺一層水,都沒有沒過我的腳背,身下是濕漉漉的。
陰暗潮濕的房間里只有一個四四方方小小的鐵窗。
外面一片漆黑,已經(jīng)到晚上了。
我仔細聆聽,遠處有海浪的聲音。
我心中已經(jīng)有了猜測,這里是不是詹才垣從前帶我來過的海島?
如果詹家要報仇,必然會將我們帶到他們的墓地。
小白身上那巨大的魚尾婚紗鋪了滿地,身上各種鉆石在暗夜中閃著冷冷幽光。
她本就瘦削白皙,宛如一條擱淺的人魚,渾身上下都充滿了破碎感,唯美,卻讓人心疼。
匕首散落在車里。
我低頭一看,脖子上的銀色項鏈還在。
只要島上沒有屏蔽信號,陸衍琛就能發(fā)現(xiàn)我的存在!
我撐著濕漉漉的地面,費力站了起來。
還好我四肢齊全,沒有斷手也沒有斷腳。
應(yīng)該只是受了外傷,有些地方被碎裂的玻璃給割到,所以才會這么疼。
頭暈得厲害,隱約有點想吐,應(yīng)該是輕微腦震蕩。
我一步三晃,踉踉蹌蹌踩著水朝著小白走去。
妹妹,你一定要活著。
走近借著外面并不明亮的光線,我仔細打量著小白。
她的身上沒有明顯的傷口,唯有手背被玻璃劃傷。
還好,只是小傷口。
雖然已經(jīng)到最壞的地步了,但現(xiàn)在的情況卻是最壞中的最好。
我輕輕摸了摸她的臉,嘶啞著聲音小聲叫道:“小白,你還好嗎?”
“姐姐……”
耳邊傳來小白微弱的聲音,我總算松了口氣。
“你怎么樣了?心臟疼不疼?”
她緩慢睜開了眼睛,“姐姐,我還好,你一直在保護我?!?/p>
有些事情很難解釋,小白從前也做過一次心臟移植,那顆心臟術(shù)后有強烈的排斥,她自從用了我的心臟以后,這半年來和心臟適配度越來越高,從來沒有產(chǎn)生過排異現(xiàn)象,甚至身體逐漸變好了。
這大概是我死得最有價值的一件事,至少我保護了我的妹妹。
“小白,你來過這里嗎?”
她和詹才知在一起很多年,比我更了解詹家。
“來過。”她的表情下一秒陡然一變,“爸爸媽媽!”
小白抓住我的手,“姐姐不好了,爸爸媽媽有危險?!?/p>
這一點即便她不說我也早就猜到了,對方花費了這么大代價,借用詹才知之手將我們蘇家人全部聚在一起,擺明了是想要報仇。
我和小白之所以沒死,我已經(jīng)死過一次,小白也受了二十年的折磨。
但是蘇家人不同,她們在奶奶的庇佑下,哪怕蘇父和幾個兒子都沒什么本事,卻也享樂了半輩子。
順風(fēng)順水,理所應(yīng)當(dāng)過著人上人的日子。
對方對他們的仇恨一定會比我和小白更加深刻。
再者他暫時沒有傷害我和小白,不只是是否是因為家人的緣故,例如詹才知愛慘了小白。
對方畢竟是詹家的人,也會顧念著他的感受。
蘇家那幾個人就吸引了全部火力。
面對小白的擔(dān)心和緊張,我的反應(yīng)和她截然相反,“抱歉,這件事我沒法和你共情,相比蘇家人的死活,我更在乎的是你?!蔽以囍鵂克饋?,“身體還好嗎?能動嗎?”
“姐姐我都還好,可是爸爸媽媽……他們會死的?!?/p>
陰暗的角落中傳來一道低沉的男聲,聽不清楚年齡。
“難道他們不該死嗎?”
他的聲音很輕,也感覺不到喜怒哀樂。
我轉(zhuǎn)頭看去,這才發(fā)現(xiàn)角落中的男人。
他一身黑衣,也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簡直是毫無存在感,像是活死人。
我下意識用身體擋住了小白,“他們固然該死,我和蘇家早就沒有瓜葛,你抓我來干什么?詹鶴淞。”
男人輕聲一笑,嗓音竟然有些好聽,聽不出來是一個五十幾歲的男人。
“蘇菀,你果然聰明?!?/p>
“我早該想到的,你根本就沒死,不僅沒死,還玩起了cosplay,從偏執(zhí)老公變成卑微保鏢,你玩得開心嗎?”
從詹才垣的口中我知道了他們的父親深愛著沈書禾,但沈書禾這個人就是天生犟種,霸道那一款在她這行不通,詹鶴淞花了很多年都沒有打動她的心。
為了和他劃分界限,她甚至對自己兒子冷淡,不愿被孩子道德綁架。
詹鶴淞便策劃死于意外,還換了個身份待在她身邊,讓她一點點愛上他。
這個變態(tài)!
他從來就沒有放棄過對付蘇家,他才是真正的幕后之人!
為了報仇,為了愛情,他至死不渝!
聽完我的話,他低低笑開,一步步從黑暗中走來。
摘下臉上的口罩,沖鋒衣的帽子,松軟微卷的發(fā)絲垂落在耳后。
一張蒼白卻足夠俊美的臉,他根本就不像是五十幾歲的人!
也許是他們組織的藥物,沈書禾看著也很年輕。
如果只是從外表來看,他簡直是優(yōu)雅俊美的王子,長著一張人畜無害的臉,就連氣質(zhì)都是偏溫潤的。
誰能想象,就是這樣一個看似溫和的男人,卻策劃了這么大一出戲!
他不殺小白是為了兒子。
他不殺我是為了沈書禾。
他才是邪惡之極的魔鬼,邁著慢條斯理的步子到了我們面前。
詹鶴淞嘴角優(yōu)雅勾起,“蘇菀,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太過聰明的女人是活不長久的,想再次體驗死亡的滋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