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點,阿爾娜準時在床上醒了過來。
她睜開眼睛,麻溜的換好衣服,然后帶齊自己的裝備——高級釣竿,一個平凡無奇昨天撿來的水桶,才鎖好房門,悄無聲息地滑下木制舊樓梯,往樓下歡快地跑去。
早晨!釣魚時間!新的釣魚點,我來了!
早上的天色灰蒙蒙的,只有煤氣燈還泛著暗黃色,掙扎著將光投射在鵝卵石路上。
阿爾娜扛著釣竿,提著桶,旁若無人地翻墻落地,選擇抄近道往昨天路過的河邊走,邊走邊饒有興致地打量周圍的景色。
一輛送貨的牛奶車從她身邊緩慢駛過,車架嘎吱作響,車夫縮在車上昏昏欲睡,差點把污水濺到她的褲腿上。
阿爾娜以一種常人所不能及的速度飛快閃避回原來的路上,躲過一劫。
好險,差點就要花錢換新衣服了。
“真是沒素質(zhì)!”她抱怨。
車夫半夢半醒地抬頭,“?。俊?/p>
他恍惚的看著面前的小年輕正攀在別人家的墻上,大清早提著什么來歷不明的可疑物品,鬼鬼祟祟,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經(jīng)人。
……到底誰沒素質(zhì)。
“說你呢!”阿爾娜大聲重復(fù),“沒素質(zhì)!”
是他在做夢,還是現(xiàn)在的小偷都這么膽大了?難道這家伙是剛從貝特萊姆瘋?cè)嗽撼鰜恚?/p>
二度挨罵的車夫愣住了,思緒還沉浸在剛剛的夢中,前面疲憊的馬也沒停下腳步,就這樣拖著馬車在街道上遠去。
過了一會之后,車夫才清醒了過來。
等等,誰偷東西的時候會偷又長又明顯的釣魚竿?更別說這家伙另一只手還提著桶。
回憶一下對方的衣著,車夫恍然大悟,“鄉(xiāng)巴佬,跑我們倫敦釣魚來了!”
*
傲慢的鄉(xiāng)巴佬正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在小路上,為自己把對方罵到啞口無言而自豪。
很快,走到了河邊,她左右看了看,才為自己選定了一個絕佳的釣魚位置。
她轉(zhuǎn)了一下視角,釣竿砰的一聲撞在了岸邊的鐵欄桿上,發(fā)出清亮的聲音。
這聲音把邊上正在低頭啄食的鳥嚇了一跳,撲棱翅膀飛走了,街道上的老鼠也驚地往前一竄,濕漉漉的撲進了下水道。
沒搭理被驚嚇到的小動物,阿爾娜架好魚竿,快樂地開始釣魚。
兩個小時后,由于水桶放不下了,她把兩條魚塞進物品欄,左手扛著桿,右手提著一桶滿滿當當?shù)男迈r河魚,步行到了考文特花園的攤位邊。
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屬于漁獲的咸腥味從街邊敞開的木箱中向外溢出。
阿爾娜從兩個家庭主婦中間擠了過去,糾結(jié)了一下,選了一個看起來面相有點兇悍的魚販。
“我想賣掉這些魚,”阿爾娜說,舉了舉手里的水桶,“你看看給多少?”
魁梧的魚販懷疑地哼了聲,“你從哪里弄來的?”
他凝視著水桶,里面是幾條鰻魚和鱸魚,長度一般,只能算是中等體型。
“泰晤士河邊,”阿爾娜回答,不忘往前站一些,方便提防那些身上掛著“小偷”標簽的紅點靠近,“不超過兩小時?!?/p>
魚販審視地看了眼她,雖然覺得她不像是個老練的釣魚者,但他也懶得管魚到底是哪來的,隨口報出了一個價格。
“十六先令加八便士,”他伸手撥弄了一下桶里的魚,咂咂嘴,“倒很新鮮,但都小的可憐。而且市場上比這好的到處都是?!?/p>
阿爾娜愣了一下。
交易面板彈出,但沒有價格提示,看來現(xiàn)在是講價環(huán)節(jié),可以進行一番操作抬高或者壓低價格。
那么問題來了,怎么講價?
這游戲怎么沒有討價還價小游戲,隨便選兩個圖標就能開始東拉西扯讓對方多給錢的那種,上次也是那個檢票員NPC自動報價的。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桶,里面的魚活蹦亂跳,看起來狀態(tài)極佳。
……剛剛還在岸上抽了一下她的臉。
不說別的,至少智力不低?。〉眉渝X!
“太少了,不夠,”阿爾娜干巴巴地說,“加點?”
“愛賣不賣,”看出她不會講價,魚販臉上的橫肉抖了一下,兇蠻地看她,“不賣快滾,別擋著我的攤子。”
阿爾娜:……交涉失敗了!
她撓了撓頭,開始試圖說點別的緩和一下氣氛,“今天的天氣真好,是吧?”
聽見他們的對話,隔壁有個健壯女人笑出了聲。
她把手在污跡斑斑的圍裙上一擦,加入了對話,“你不是本地人吧?”
她眨了眨眼睛,露齒一笑,“你能在碼頭附近的小酒館得到更好的價格,小伙子。他們會拿任何東西做他們的雜燴魚湯,只要這些魚被扔到鍋里的時候不會蠕動。記得告訴他們,是莫莉讓你來的?!?/p>
魚販因為她貿(mào)然的插話和一點也不好笑的笑話皺了皺眉,但沒多說什么,只是抱臂等著年輕的鄉(xiāng)下小子自己選擇。
被夾在一號魚販NPC和二號魚販NPC中間,阿爾娜縮小了一點,又縮小了一點。
讓我選嗎?我嗎?
不過她等會要空出時間去工廠,急著把魚賣掉抓緊回到貝克街的住處,如果現(xiàn)在去酒館,要起碼再多耽誤半小時。
但是有多的錢不賺,她半夜都會從床上坐起來想這個事情的!
好糾結(jié)。
正在這時,一個衣著考究的女人在攤位邊停了下來,嗅著空氣中淡淡的腥味,皺了皺鼻子。
“這些來自泰晤士河?”她問,低頭看了一眼桶里的魚。
——大客戶!看起來就更有錢!
阿爾娜眼前一亮,點頭,“沒錯?!?/p>
她殷切地晃了晃桶,魚的鱗片在陽光下泛著微微的光,幾條擠在桶里的魚被搖來搖去,其中一條勉強甩甩尾巴,濺出一點水珠,顯得鮮活可愛。
有錢人打量了一會,然后果斷地點了點頭。
“我要這些,”她說,“正好今天晚上我要招待客人?!?/p>
她報出價格差不多是魚販的兩倍,聽的魚販嘴角下壓、眉毛都要跳起來了。
阿爾娜趕緊點頭,然后眼巴巴的看著有錢的女士打開錢包,數(shù)出幾枚硬幣,放到她的手心,又把水桶交付給了女士身后沉默的女仆。
看著面前的年輕人淳樸老實,也不知道像那些奸商一樣從異國情懷聊到天佑女王,反反復(fù)復(fù)討價還價、訛詐她一筆,只是安靜地等著她掏錢,買魚的女士有些好笑地搖搖頭。
她多說了一句,“如果下周你有同樣質(zhì)量的魚,直接送到布魯頓街26號的后廚門,七點前?!?/p>
說完,她就轉(zhuǎn)過身離開了。
被截胡的魚販低聲咒罵,蹦出一些粗魯?shù)脑~語,阿爾娜完全沒聽懂,邊上攤子的健壯女人莫莉倒是咯咯笑起來。
“看來你找到了一個好買主,幸運兒,”她笑嘻嘻地說,“不過小心點,布魯頓街的貓可比仆人還胖!”
*
回到貝克街的住處,阿爾娜先把背包里的魚放進廚房的桶里面,倒了半盆水。
一切就緒后,她才踩著吱呀作響的舊樓梯上樓。
福爾摩斯穿著灰藍色的睡袍,靠在沙發(fā)邊上,閉著眼睛專注地拉動著小提琴的琴弦。
當門打開時,他突然停止了這古里古怪的演奏,讓一會憂郁一會歡快的曲調(diào)徹底終止了。
他敏銳的目光從阿爾娜泥濘的靴子和扛著的釣竿上掃過,然后露出了心領(lǐng)神會的笑容。
“看!我們勤勞的垂釣者勝利歸來,”他宣布,興高采烈地把自己心愛的樂器放在一邊,“你姑姑把你的燕麥粥留在壁爐邊,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是熱的——雖然我必須警告你,華生堅持在粥被端上桌前,往碗里加了所謂的‘藥用’蜂蜜?!?/p>
阿爾娜:“……等等,藥用蜂蜜是什么?”
真的有這種東西嗎?感覺如果華生醫(yī)生真的會信這種鬼話,恐怕老了會被詐騙。
華生在餐桌上吃飯,顯然他起得比較晚,仍然在給吐司涂抹黃油。
對福爾摩斯的編排,他表現(xiàn)的很無奈。
“天啊,不是藥用蜂蜜,只是普通的蜂蜜,“他無奈地說,“這是為了消化,福爾摩斯,如果你像文明人一樣吃早餐,你就會知道這點......”
福爾摩斯輕蔑擺手,“不,不,胃里有一丁點食物都會讓我停止思考。今天不行,華生,我們還要出門?!?/p>
他坐在了椅子上,轉(zhuǎn)向阿爾娜,“讓我猜猜——大獲全勝?”
“哦,真的嗎?”華生捧場的說,揮了揮手里的吐司,“看來我們的午飯有著落了!我猜,是一條大鱸魚?”
“差不多吧,”阿爾娜換了雙鞋,然后才倒在自己的位置上,開始喝粥,“鰻魚和鱸魚?!?/p>
溫?zé)岬闹嗷^食管,她舒服的呼了口氣,看著自己見底的體力條一節(jié)一節(jié)上升。
“兩條?你一定曾經(jīng)是約克郡的釣魚冠軍,”華生莊嚴地說,“作為一個十釣九敗的家伙,看來我不得不向你請教一些技巧……”
“兩條,”福爾摩斯懶洋洋地說,“不不不,華生,你被艾薩斯謙虛的說法迷惑了?!?/p>
他擺了下手,給自己倒了杯水,“起碼有九條,我猜,賣掉了一些?!?/p>
正在喝粥的華生被猛地嗆住了,不住咳嗽起來。
等他緩過來,他才不敢置信地說,“天哪,真的嗎,你已經(jīng)開始盈利了?”
“啊,嗯,”阿爾娜回答,已經(jīng)飛快恢復(fù)完體力的她舒了口氣,把碗放回了托盤里,“我有急事,先出門了?!?/p>
她腳底生風(fēng)般往樓下跑去,想起什么,半路又折了回來。
“如果我姑姑要把那兩條魚煮了,”她嚴肅囑咐兩位室友,生怕自己的魚等出現(xiàn)在餐桌,就是兩眼朝天、仰望星空的慘樣,“務(wù)必讓她等我回來再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