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撲落下來的“東西”——
四肢反扭如折斷的竹節,頭顱不自然地旋轉一百八十度,灰敗僵硬的臉上凝固著一個極致驚悚的笑容。曾經象征著嚴肅與權威的校務處主任的臉,此刻如同一個被拙劣匠人肆意扭曲后的面具,鑲嵌在這具非人存在的軀體上,帶來一種足以令人瘋狂的反差與恐怖!
它落地的姿態輕盈得詭異,仿佛沒有重量,只有那雙死魚般渾濁、卻閃爍著針尖大小兇光的眼睛,死死鎖定了離它最近的祝噎!
“嗬……嗬……”祝噎的喉嚨里發出被恐懼扼住的抽氣聲,大腦一片空白,身體僵直在原地,甚至連后退的本能都喪失了!
“躲開!”上官凌澤的怒吼如同驚雷炸響!
他離祝噎最遠,救援已然不及!情急之下,他幾乎是憑著本能,將懷中那部再次沉寂的手機狠狠砸向那異化的怪物!并非指望造成傷害,只求吸引其注意!
手機劃過一道弧線,精準地砸在了怪物的肩膀上,發出“啪”的一聲輕響,然后彈開落地。
怪物的動作微微一滯,那顆扭轉的頭顱發出“咔吧”一聲令人牙酸的骨裂聲,詭異的笑容似乎咧得更大了一些,渾濁的目光緩緩轉向了上官凌澤。
就是這瞬間的停滯!
“草泥馬!”一旁的東方雨澤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狠勁,他猛地扯下自己背上那個裝著少量補給和儀器的背包,用盡全身力氣,掄圓了狠狠砸向怪物的側身!
“砰!”沉重的背包砸實,怪物被打得一個趔趄,向側面歪倒。
這為祝噎爭取到了寶貴的半秒鐘!求生的本能終于壓倒了恐懼,他連滾爬爬地向后猛退,手腳并用地逃離怪物身邊。
“跑!往回跑!”上官凌澤大吼,同時迅速上前,不是后退,而是猛地一個滑鏟,險之又險地從怪物揮舞過來的、指甲變得烏黑尖長的利爪下穿過,一把撈起地上那部再次救了他一命的手機,動作流暢得仿佛經過千錘百煉!
樂凝溪也強忍著恐懼,攙扶起腿軟的祝噎,四人朝著來時的方向亡命奔逃!
身后,傳來令人頭皮發麻的、骨骼錯位的“咔咔”聲,以及一種類似野獸低哮、卻又混合著濕漉漉痰音的怪異嘶吼!那異化的校務處主任以一種完全違背人體力學的、四肢著地的怪異姿態,如同巨大的蜘蛛般,速度快得驚人地追了上來!
它的速度遠超常人!眼看就要追上落在最后的祝噎!
“這邊!”樂凝溪忽然尖叫一聲,猛地推開旁邊一扇虛掩著的、似乎是雜物間的門!
四人毫不猶豫地魚貫而入!上官凌澤最后一個沖進來,反身用肩膀死死頂住門板!
“砰!砰!砰!”
巨大的撞擊力立刻從門板傳來!震得上官凌澤氣血翻涌,門板發出不堪重負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撞碎!
“頂住!找東西堵門!”東方雨澤和祝噎反應過來,慌忙在黑暗中摸索。這間雜物間堆滿了廢棄的課桌椅、畫架等雜物,他們手忙腳亂地將這些沉重的東西拖拽過來,死死抵在門后。
“砰!砰!咔啦!”撞擊聲持續不斷,門板上甚至開始出現裂紋!外面的怪物力量大得驚人!
“這他媽到底是什么東西?!”祝噎一邊拼命頂著桌椅,一邊崩潰地大叫,“校務處主任怎么會變成這樣?!”
“規則……第四條……”樂凝溪臉色慘白,背靠著冰冷的墻壁滑坐下去,聲音顫抖,“‘妄議不存在之人者,留宿’……他……他是不是因為知道了太多,或者……提到了什么‘不該存在’的名字,所以被……被變成了這樣?成了‘不存在’的一部分?”這個推測讓她自己都不寒而栗。
“或者……這就是‘留宿’的真正含義?”東方雨澤頂著門,喘著粗氣補充,“不是簡單的殺死,而是……被同化,變成這棟樓的‘一部分’,成為它的守衛或者……玩具?”他想起了畫室里那些手臂和標本。
上官凌澤沒有參與討論,他全部的力量都用來抵御那一次次狂暴的撞擊。手臂的肌肉賁張,青筋暴起,那股灼熱的血脈力量再次被激發,幫助他勉強支撐著。但門外的怪物力量似乎無窮無盡,而他的體力在飛速消耗。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門遲早會被撞開!
必須反擊!
一個瘋狂的念頭在他腦海中閃現。
他猛地看向手中緊握的手機。剛才情急之下砸出,此刻屏幕竟然又亮起了一絲微弱的幽光,但不再是綠色,而是一種極其黯淡的、仿佛隨時會熄滅的暗紅色!并且,手機正散發著一股異常的、滾燙的熱量!
與此同時,他感到胸腔內那股血脈的悸動前所未有地強烈,仿佛沸騰的巖漿,渴望著噴發!一些更加清晰、卻依舊破碎的畫面沖擊著他——
血色彌漫的戰場……一聲帶著無盡痛苦與暴戾的咆哮:“兄長——!”……一座崩毀的星辰……一個籠罩在滔天魔氣中、雙眼泣血的身影……
是血魔冰馬溪玨!
這一次,他清晰地“看”到了那個身影的臉!那張與他今生、與哥哥上官凝噎有著五六分相似,卻充滿了極致瘋狂、痛苦與毀滅**的臉!
伴隨著這些畫面涌來的,是一股原始而狂暴的殺戮與毀滅的沖動!仿佛來自靈魂最深處!
“呃啊——!”上官凌澤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低吼,他的雙眼眼底,一抹極其細微的、幾乎難以察覺的暗金血色一閃而逝!
門外怪物的撞擊再次襲來!
就是現在!
上官凌澤猛地向后撤力,不再是硬頂,而是借著撞擊的力道向后一躍!同時,他將那部滾燙的、閃爍著不穩定暗紅光芒的手機,狠狠按向了門板上剛剛被撞出的一道裂縫!
“滋啦——!!!!”
一種極其刺耳、仿佛強酸腐蝕又像是高壓電流短路的聲音驟然爆響!
手機屏幕上的暗紅光芒瞬間暴漲,如同瀕死恒星的最后閃光!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了灼熱與極致陰寒的混亂能量波動通過門板的裂縫,猛地向外宣泄而出!
“嗷——!!!”
門外,那異化的校務處主任發出了前所未有、凄厲到不似人聲的尖銳慘嚎!伴隨著一陣劇烈的、仿佛什么東西在被強行撕裂瓦解的可怕聲響!
撞擊停止了。
慘嚎聲也迅速減弱,變成了某種垂死的、濕漉漉的嗚咽,最終徹底消失。
門外,重新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門板上那個被手機按過的位置,留下了一個焦黑的、仿佛被烈焰灼燒又像是被強酸腐蝕過的詭異印記,還在散發著縷縷青煙,以及一股難以言喻的、類似臭氧和腐肉混合的怪味。
上官凌澤脫力地靠在堆砌的雜物上,大口喘息,汗水浸透了衣背。手中的手機屏幕徹底黯淡下去,變得冰冷,仿佛所有的能量都在剛才那一擊中耗盡。他眼底那抹暗金血色也已消失,但那股狂暴的殺戮沖動依舊在他體內殘留,讓他心有余悸。
剛才……那是……血魔的力量?通過這部手機……或者說,通過哥哥殘留的某種聯系,被引動了?
東方雨澤、祝噎、樂凝溪三人驚魂未定地看著上官凌澤,又看看門板上那個詭異的焦痕,臉上充滿了震驚、后怕以及一絲難以掩飾的……恐懼。
剛才上官凌澤身上一閃而逝的那種氣息……冰冷、暴戾、充滿毀滅性……讓他們感到無比的陌生和心悸。
“凌……凌澤……你沒事吧?”東方雨澤試探著問道,聲音有些干澀。
上官凌澤搖了搖頭,努力平復著呼吸和體內躁動的力量,聲音沙啞:“沒……沒事。那東西……好像被暫時擊退了。”
暫時?這個詞讓所有人的心再次提了起來。
祝噎小心翼翼地湊到門縫邊,屏住呼吸,向外窺視。
走廊里空蕩蕩的,只剩下地上幾灘粘稠的、散發著惡臭的黑色污漬,以及一些仿佛被強行撕扯下來的、灰敗破碎的……皮膚和組織碎片?
那個異化的校務處主任,不見了。
是逃走了?還是……被剛才那股混亂的能量徹底湮滅了?
無論哪種,他們都暫時安全了。
但沒人感到輕松。
規則第四條觸發的后果如此可怕。上官凌澤身上突然展現的異常力量也充滿了不確定性。前路似乎更加迷霧重重,危機四伏。
然而,就在這死寂的、彌漫著恐懼與疑惑的喘息之機——
“嗡……嗡嗡……”
上官凌澤口袋里,那部原本應該徹底耗盡能量、冰冷沉寂的手機。
竟然……
又一次……
極其輕微地……
震動了起來。
這一次,不再是閃爍光芒,而是某種……規律的、間隔悠長的、仿佛心跳般的震動。
仿佛有什么東西,在極遠的地方,或者極深的深處,通過這部手機,緩緩地……
蘇醒了。
雜物間內陷入了短暫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只有四人粗重未平的喘息聲,以及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的悶響。空氣中彌漫著門板焦痕散發的怪異臭氧味、若有若無的腐臭,以及濃得化不開的恐懼與驚疑。
上官凌澤靠在冰冷的雜物堆上,感受著體內那股狂暴力量的余波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切的虛脫感和隱隱的后怕。剛才那一瞬間,被血魔那充滿毀滅與殺戮的意志沖刷的感覺,無比真實,仿佛差一點就要被吞噬,失去自我。他低頭看向手中再次變得冰冷沉寂的手機,指尖似乎還殘留著那灼熱滾燙的觸感。哥哥……這部手機里到底還藏著多少秘密?它剛才吸收或者說引動的,究竟是什么?
東方雨澤和祝噎依舊死死頂著堵門的雜物,驚疑不定地透過門板的裂縫向外窺視。走廊里只剩下那幾灘污穢和碎片,寂靜得可怕。那個怪物似乎真的消失了,或者說……被暫時摧毀了。
“走……走了嗎?”祝噎的聲音帶著劇烈的顫抖,幾乎不敢確信。
“好像……暫時安全了。”東方雨澤深吸一口氣,緩緩放松了緊繃的身體,但眼神中的警惕絲毫未減。他推了推眼鏡,目光復雜地轉向倚靠著喘息的上官凌澤,“凌澤,剛才……那是?”
上官凌澤搖了搖頭,聲音沙啞疲憊:“我不知道……只是情急之下……它好像對手機的反應很大。”他選擇暫時隱瞞那驚鴻一瞥的血魔記憶和體內涌動的異樣感,這牽扯太大,連他自己都尚未理清。
樂凝溪蜷縮在角落,雙手緊緊抱著膝蓋,身體還在輕微發抖。她受到的沖擊最大,不僅是怪物的恐怖,更有對弟弟下落的絕望猜測,以及剛才上官凌澤身上一閃而逝的那股冰冷暴戾氣息帶來的陌生感和恐懼。
“規則第四條……”她喃喃自語,眼神空洞,“只是‘妄議’,就會變成那樣……那‘窺探’、‘私藏’、‘夜歸’……又會是什么下場?小沙他們……他們是不是已經……”她不敢再想下去,淚水無聲地滑落。
她的話像一塊巨石壓在每個人心頭。校務處主任的異化下場**裸地展示了違反規則的恐怖后果,那絕不僅僅是死亡那么簡單,而是某種比死亡更令人絕望的、存在層面的扭曲與湮滅。
“我們不能放棄。”上官凌澤掙扎著站直身體,盡管疲憊,眼神卻重新凝聚起堅定,“越是如此,越要盡快找到他們,弄清真相。我哥留下的信息里提到‘畫室是耳目’,‘七樓是餐桌’。那個異化的主任,或許曾經窺探到了‘七樓’的秘密,才招致如此下場。這反而說明,七樓是關鍵!”
他再次拿出手機,屏幕依舊漆黑冰冷。“而且,這東西……它似乎能對這里的‘異常’產生反應,甚至……能一定程度上克制它們。”雖然代價巨大且難以控制。
就在這時——
“嗡……”
一聲極其輕微、卻異常清晰的震動,突然從上官凌澤手中的手機內部傳來。
不是之前那種閃爍光芒,也不是通話或信息的震動提示。那是一種……更深沉的、更緩慢的、帶著某種奇異韻律的……搏動。
仿佛一顆沉睡已久的心臟,在冰冷的金屬和電路深處,被悄然喚醒,開始了它的第一次微弱跳動。
“嗡……”
間隔大約四五秒,又是一下。
規律,沉穩,卻帶著一種非人的、令人心悸的穿透力。
四人瞬間屏住了呼吸,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那部漆黑的手機上。
“它……它又怎么了?”祝噎的聲音帶著哭腔,幾乎要崩潰了。這部手機每一次異常,帶來的都不是什么好事。
上官凌澤緊緊握著手機,感受著那透過外殼傳來的、微弱卻清晰的搏動感。這一次,不再是滾燙,而是一種……恒定的、冰冷的溫熱?非常矛盾的感覺。胸腔內那股屬于他自身的血脈悸動,似乎也受到了牽引,與這手機的搏動頻率隱隱產生了一種極其微弱、卻無法忽視的……共鳴?
仿佛是兩個分離已久的部分,正在緩慢地、試探性地重新建立聯系。
“這震動……好像有規律?”東方雨澤凝神細聽,試圖分析,“像是……某種信號?或者……心跳?”
“心跳?”樂凝溪猛地抬起頭,淚眼婆娑中閃過一絲驚疑,“誰的……心跳?”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那種搏動頻率,與她,與在場任何人的心跳都截然不同。更慢,更沉,更……古老。
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想浮現在眾人腦海。
這部手機是上官凝噎最后時刻使用的物品,沾染了他的氣息,甚至可能殘留了他的部分……靈魂碎片?或者,因為某些不為人知的原因,它已經變成了某種……容器?而現在,里面的“東西”,正在蘇醒?
還是說……這心跳般的搏動,來自于更深處?來自于那個被稱之為“祂”的、饑餓了太久的存在?手機成了一個接收器?
無論是哪種可能,都讓人不寒而栗。
“嗡……”
搏動持續著,不緊不慢,仿佛擁有無限的耐心。
上官凌澤嘗試著再次按下電源鍵,屏幕依舊沒有任何反應。嘗試滑動解鎖,也毫無作用。它就像一塊冰冷的板磚,唯獨內部藏著一顆正在緩緩跳動的、詭異的心臟。
“它……好像在指方向嗎?”樂凝溪忽然小聲說道,她對于這種細微的、非自然的“聲音”和振動似乎格外敏感。
經她提醒,上官凌澤立刻屏息凝神,仔細感受。他緩緩地、小心翼翼地轉動著手機的方向。
當手機屏幕大致朝向走廊的某個特定方向——與他們來時的路、通往409宿舍的方向大致重合時——那股搏動的共鳴感,似乎……微弱地增強了一絲?
而當他把手機轉向其他方向,那種共鳴感便會減弱。
“是在指路?”東方雨澤皺緊眉頭,“指向409?為什么?天宇還在那里!”
是福是禍?是預示著409有新的線索或生機?還是預示著……409即將發生新的危險?甚至……夜天宇已經出了意外?
未知帶來的恐懼再次攫住了所有人。
“我們必須立刻回409!”上官凌澤不再猶豫,果斷做出決定。無論前方是什么,他們不能拋下同伴。而且,這手機的異動是目前唯一的、可能指向生路的線索。
他將手機緊緊握在手中,那規律的心跳式搏動透過掌心傳來,仿佛一個冰冷的、卻又帶著一絲詭異生機的坐標。
“小心點。”東方雨澤深吸一口氣,和祝噎一起,開始小心翼翼地搬開堵門的雜物。
門外的走廊依舊死寂,那幾灘污穢散發著惡臭。四人高度警惕,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生怕那個異化的主任或者其他什么東西突然從黑暗中再次撲出。
手機那規律的心跳搏動,如同一個無形的向導,又如同一個催命的倒計時,在死寂的走廊中清晰地回響在每個人的心頭。
它指引向409,指引向他們的同伴。
也指引向更深不可測的、即將揭曉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