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了大的,沈音慢悠悠地看向旁邊杵著的小孩,這是老二張文叢,十歲的年紀,一雙圓溜溜的眼睛,透著算不明白的精明。
沈音挑眉,“你也有話要說?”
沈文叢飛快的看了眼張文容,那疼得齜牙咧嘴的樣兒,他瘋狂搖頭,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沒有沒有!”
他又不是傻蛋。
閑得跟母親做對,白白挨打。
一大一小沒話了,沈音指使起:“想吃飯就得干活。趕緊的,拔竹筍。”
棍棒教育很成功,張文容、張文叢不太敢跟沈音唱反調,乖乖彎腰開拔,動作笨拙又愚蠢,看著都打腦殼。
沈音選擇眼不見為凈,換了個地兒拔竹筍,遠遠地瞧見前邊不遠處的大路上,一堆比人還高的泥土堆。
一段記憶襲來。天空烏壓壓的黑,大雨傾盆,上方毫無預兆地塌陷,泥石流如猛獸般沖下來,官差躲閃不及......
沈音緩步走了過去,這里就是三個官差被埋的地方,現場可真慘烈,泥土將道路全部擋住,就連旁邊的樹木都被壓垮,一片亂糟糟的。
沈音站在泥土堆前,眉頭緊鎖。原主的記憶碎片里,官差被埋時,身上還帶著押送犯人的文書和一些干糧——那是官府按例發放的,雖不多,卻足夠撐上幾天。
她蹲下身,手指插進濕潤的泥土里摸索。雨后的泥土黏膩濕重,混著斷枝敗葉,硌得指尖生疼。張文容和張文叢遠遠看著,不明所以,卻也不敢多問,只埋頭拔著竹筍。
“找到了。”沈音忽然低呼一聲,眉間染上喜色,指尖勾住了一塊粗布。她用力一拽,一個被泥水浸透的包裹從土堆里滾了出來。
包裹沉甸甸的,解開時還在往下滴水。里面果然有幾大塊硬面饅頭,雖被泡得發脹,卻沒完全壞透;還有一小袋鹽巴,用油紙仔細裹著,竟沒受潮。
最最重要的是,還有一個錢袋子。
沉甸甸的。
沈音不動聲色把銀子藏進袖子里,轉頭就見張文容帶著張文叢朝這邊過來,身后還跟了兩個尾巴。
一個是老三,九歲的張文優,團團臉,瞧著就是個很好捏的軟柿子。
一個則是書中假千金,七歲的張靈犀,細皮嫩肉,雪白干凈的臉頰,假千金比真千金還像個主子,眉梢間自帶高人一等的傲氣。
“母親,這是……”張文容湊過來,看清沈音手上的東西,眼睛亮了亮。官差死后,他們就斷了糧,他們這兩日全靠張漣漪挖的野菜果腹,根本吃不飽,早就餓壞了。
沈音把饅頭和鹽巴揣進懷里,眼神掃過幾人,帶著警告:“想活命就少動歪心思,干活才能吃飽飯。”
她拎起裝滿竹筍的布兜,轉身往破廟走,聲音冷不丁飄過來:“張文容、張文叢,把拔的筍子都抱過來。要是敢偷偷扔了,仔細你們的皮。”
張文容和張文叢對視一眼,趕緊跑回去抱起堆在地上的竹筍跟上。
路上,張文叢小聲和張文容嘀咕:“看來母親受刺激不小。父親也真是的,縱容柳煙兒胡作非為,最后遭殃的卻是我們。”
“嘶!”張文容要說話卻扯到傷口,疼得他倒吸涼氣,“可不是嘛,真是倒霉。”
回到破廟,沈音吝嗇得連個眼神都沒給張松白和柳煙兒,一副笑模樣的蹲到張漣漪跟前,“小寶餓了吧?我做飯給你吃。”
沈音想清楚了,回去應該是回不去了,她現在的唯一出路只有對小女主好,彌補之前原身犯下的那些錯。
為自己晚年爭取一條活路。
她還想長命百歲呢!
給她做飯吃?張漣漪眼里滿是迷惘,不敢動也不敢說話,只是愣愣地看著沈音,似乎在尋找什么破綻。
母親不是最喜歡折磨她,讓她挨餓嗎?怎么會好心到做飯給她吃?
小漣漪沉默寡言的可憐模樣,沈音越看越心疼,也沒再耽誤,先把那幾塊泡脹的饅頭掰碎,用干凈的布巾裹著擠掉水分,又找來些枯枝生火。
火苗舔著豁口的鍋底,這鍋是沈音在破廟廢墟里翻出來的,她洗得干干凈凈。
將洗干凈的野山筍,切成小塊丟進摻水的鍋里,饅頭也揪成一塊塊扔進去,再撒上一小撮鹽巴,咕嘟咕嘟的湯水很快就冒出了鮮香。
一部分拿來煮湯,剩下的沈音全扔進火堆里,只等一會兒吃鮮嫩爽口的筍子。
張漣漪縮在角落,看著沈音在火堆旁忙碌的身影,小臉上滿是茫然。以前母親從不會碰這些粗活,更別說為她做飯了。
母親,好嚇人。
小小的張漣漪,突然想起以前村里鬧饑荒,村長家的小孫女被抓進鍋里煮,紅彤彤的肉全被那群壞人分吃......
想到這兒,張漣漪渾身顫抖,恐懼地看著沈音,如同在看一個食人惡魔。
“過來。”沈音盛出小半碗筍湯,又挑了塊最嫩的筍尖,吹涼了遞到張漣漪面前。
小姑娘淚眼蒙蒙地搖頭,眼里滿是深深害怕,嘴唇嗡動著,“母親,不要...吃我......”
聲音太小,沈音沒聽清,見小姑娘不動,直接蹲到她面前,把碗塞到她手里:“快喝,熱乎的,暖暖身子。”
碗沿有些燙,張漣漪卻沒敢松手,驚魂未定地看了沈音許久,才小口小口地抿著湯。
清甜的筍香混混著淡淡的鹽味滑進喉嚨,暖意從胃里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她忍不住抬頭看了沈音一眼,對方正笑著看她,眼里沒有半分虛假。
張漣漪小身軀一震,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身子,瘦瘦的,沒有肉肉,一點也不好看,村長的孫女胖胖的很可愛......她明白了。
母親想要養胖她,再吃掉她。
張漣漪:!!!
她要多吃點,吃飽飽好跑路!
跑遠點,母親就抓不到她了,也吃不到她的肉肉。
看著小漣漪吃的香,沈音也給自己裝了一碗,小口小口的喝著,半點不管張家其他人的死活。
張文容一邊觀察著沈音的臉色,一邊小心翼翼地給張靈犀盛湯,還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張漣漪。這死丫頭吃得這么快,莫非是想吃獨食,餓死他們不成!
張漣漪害怕地縮了縮身子,雙手卻緊緊摳著碗,也不管湯滾燙,咕咚咕咚地喝下肚。
幾個哥哥都不喜歡她,有什么好吃的都輪不到她,甚至有時候還要來搶走她的吃食,只為羞辱她。
她不想死。
她只有拼命地吃飽,才能活下去。
這一幕,沈音沒有看見。她吃得正香,胸口忽然像被火燙了似的,一陣灼熱刺癢。
她下意識扯開衣襟往里摸,指尖觸到一塊冰涼的硬物。
——是塊巴掌大的墨玉牌。邊緣磨得光滑,上面刻著繁復的云紋,不知何時藏在貼身的舊衣夾層里。
這玉佩......是原身的小叔子送的。也就是張松白的弟弟,張松青。
沈音掏出來放在手心處,玉牌的灼熱感突然褪去,一行白色字跡憑空浮現在玉面:【明天十點,大雨,持續三個小時】。
沈音瞳孔一縮。
這是……天氣預報?
媽耶!難道這就是她的穿越金手指嘛!
沈音興奮又激動,捏著玉牌摩挲片刻,心頭忽然竄起個主意。
抬眼時,正瞧見張靈犀踮著腳往她碗里瞅,小臉上那股子理所當然的傲氣,和書中描寫的一模一樣。
“母親,這碗湯能不能給靈犀喝?”張靈犀脆生生開口,眼神直勾勾盯著沈音的那碗湯,“靈犀餓了,那些粗糧野菜根本咽不下去。”
大哥給她盛了湯,但她就想喝母親手里的這碗。沒錯!她就是故意的。
她就是要張漣漪看清楚,她才是全家團寵,張漣漪連根雜草都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