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松青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擋住他,沉聲道:“我勸你,別沖動。這后山偏僻,萬一他有同伙,咱們都走不了?!?/p>
“同伙?哪來的同伙!”張松白一把推開張松青,力氣大得讓張松青踉蹌了兩步,“你懂什么?抓了他換了賞銀,咱們路上能買多少吃的!能少受多少罪!”
柳煙兒也湊過來,眼睛亮得像見了肉的貓:“對啊二公子,你也別攔著,賞銀肯定不少,咱們都能松快些!到時候買肉買糖,不比在這山里遭罪好?”
張松青站穩身子,眉頭皺得更緊,眼神里滿是不悅。
漢子突然咳了兩聲,咳出一口血沫,他掙扎著從懷里摸出個布包,顫抖著遞給沈音:“姑娘,這里有半塊干糧和些草藥,求你別把我交出去。官府抓了我們,不是殺頭就是做苦役,我家里還有老母親要養……我不能死啊……”
沈音看著布包里那塊發黑的窩頭,還有捆得整整齊齊的草藥,又瞥了眼身后——漣漪正從張文容身后探出頭,怯生生地看著漢子的傷腿,小臉上滿是不忍,眼里還含著點淚。
她收起刀,把布包塞回漢子手里,聲音放得平緩:“你往山深處走,盡量躲著點,別往有人的地方去。我們不會說出去,但你也別再往大路去,免得被抓。”
漢子連聲道謝,聲音里滿是感激,他拖著傷腿,一步一步慢慢爬進了樹林,很快就消失在雜草叢里。
張松白見人走了,氣得跳腳,指著張松青罵:“都怪你!要不是你攔著,我早把他抓住了!賞銀也飛不了!”
張松青瞇著眸子,眼神冷了幾分:“你以為這個錢,是你能拿的?你別忘了你現在是什么身份——你只是個逃出來的,要是被官府認出來,你覺得你還能活?”
沈音也冷冷開口,聲音里沒半點溫度:“放他走,我們至少能安全離開。抓他,說不定他的同伙就在附近,下一個死的就是我們。要走就走,不想走,你自己留在這等官兵來抓。”
說罷,她牽著漣漪轉身就走。張文容三個兒子立刻跟上,張松青緊隨其后,腳步沉穩。
柳煙兒雖想要賞銀,卻更怕留在后山遇到危險,只能咬著牙,快步跟了上去。
張松白站在原地,看著幾人的背影,又狠狠瞪了眼張松青的后腦勺,眼里漸漸浮出一絲陰狠。
賞銀沒了,可沈音手里有錢有肉,張松青又總護著沈音……只要找個機會,把這張松青這個礙事的甩開,他未必不能拿到好處。
山路越走越陡,腳下的石子滑得很,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樹林里的光線越來越暗,只能看見前面人的影子。
石子路在暮色里終于到了頭,前方松影間露出一角灰瓦。沈音攥著漣漪微涼的手加快腳步,走近才看清是座半舊的尼姑廟,門楣上“靜心庵”三個字漆皮斑駁,卻透著幾分與世隔絕的靜氣。
她上前叩了叩銅環,門內很快傳來腳步聲,開門的是個穿灰布僧衣的中年尼姑,法號智通,眼神掃過眾人時,在張松白臉上頓了頓,才開口問:“施主們深夜至此,所為何事?”
“師父,我們是趕路的,山路難走錯過了宿頭,想在庵里借宿一晚,明日一早就走,絕不會叨擾?!鄙蛞粽Z氣客氣,還讓張文容遞上一把土豆,生怕對方會覺得他們兩手空空失了禮數。
智通接過土豆,指尖若有若無擦過那孩子的手,目光卻又繞回張松白身上。
見他雖面帶不耐,眼角的細紋和緊繃的下頜線倒透著股中年男人的硬氣,心里忽然動了念頭。
她面上不露聲色,側身讓開道:“施主們既是趕路辛苦,便進來吧,只是庵里清苦,只能給諸位添些粗茶和柴房暫住。”
眾人跟著她往里走,院子里種著幾株老桂,還未開花。
柳煙兒一路都在打量,見庵里雖舊卻干凈,懸著的心稍放。張文容忍不住湊到沈音身邊嘀咕:“還好有地方住,不然今晚得在山里喂蚊子。”
一旁說張松白只覺得渾身不舒服,智通的目光總在自己背上黏著,心里莫名發緊,卻沒往深處想。
尼姑都是清心寡欲,注重修行的,他要是想多了,反而顯得他自戀。
張松白滿腦子還在琢磨沈音身上的錢和肉,早把這尼姑的異樣拋到了腦后。
智通把他們引到柴房,又送來熱水,轉身要走時,特意對張松白說:“施主看著像是常走山路的,想必累得狠了,若夜里渴了,可到前院禪房找我要茶,庵里的野菊花茶,解乏?!?/p>
說這話時,她聲音放得軟,眼神里帶著點說不清的熱意,張松白只當是尼姑客氣,含糊應了聲,便催著張靈犀趕緊歇下。
等柴房的門關上,智通才轉回自己的禪房,指尖捻著佛珠,心里卻早亂了章法。
她守著這荒山尼庵多年,早厭了清苦寂寞,偏就喜歡張松白這種年紀稍長、帶著點算計勁兒的男人。
總覺得這樣的人在床上不木訥,比毛頭小子懂滋味。方才見張松白瞪人時眼里的狠勁,她心里竟泛起癢來,打定主意今晚要找機會勾一勾,哪怕只是說幾句話也好。
柴房里,沈音讓漣漪靠在自己身邊,又叮囑張文容看好兩個弟弟,才低聲對張松青說:“這尼姑看張松白的眼神不對勁,夜里多留個心眼,他自己惹火不要緊,別到時候燒到我們身上?!?/p>
張松青點頭,目光掃過角落里正煩躁踱步的張松白,眉頭皺得更緊。
他也瞧出智通的異樣。
只怕這一晚,有些人要躁動了。
夜鶯頌歌,夜深深,柴房里的鼾聲便織成了片。
張松白卻睜著眼,指尖摩挲著粗布衣裳,滿腦子都是智通方才遞水時,那擦過他手背的指尖。
溫軟得像浸了蜜,勾得他心里發慌。他摸了摸餓得發癟的肚子,咬咬牙,悄沒聲地起身,撩開門簾往禪房去。
禪房的窗紙透著暖黃的光,門沒關嚴,留著道縫。
張松白剛湊近,就聽見里頭傳來智通低柔的聲音:“進來吧,門沒鎖?!?/p>
他推門進去,鼻間先纏上股清雅的香。不是庵堂常有的檀香,倒像是女子用的脂粉香,混著野菊花的清苦,格外勾人。
智通早換了身料子軟滑的素色僧衣,領口松松垮垮落著,露出半截白皙的脖頸。
她坐在桌邊,手里捏著個茶盞,熱氣氤氳里,眼神黏在張松白身上,帶著點直白的熱:“我就知道你會來。夜里涼,先喝杯茶暖暖身子?!?/p>
張松白接過茶盞,指尖剛碰到杯沿,就被智通輕輕攥住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