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家長,這里是學校。”
林墨的聲音不高不低,但清晰地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里。
他稍一用力,猛地向后一扯。
童桂榮一個趔趄,差點摔倒,穩住身形后頓時勃然大怒,通紅著眼睛瞪向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少年。
“你誰啊!關你什么事!信不信我連你一塊兒打!”
林墨松開手,好整以暇地拍了拍衣袖,隨即雙手叉腰,下巴微微一抬,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來啊,不來你是我孫子,不過我警告你,我就是搶了你兒子第一名的林墨。
你這一巴掌要是打在我臉上,性質可就變了,保證讓你進去吃幾個月牢飯,好好冷靜冷靜。”
童桂榮的怒火像是被人當頭澆了一盆冷水,瞬間熄了大半,他愣愣地看著林墨,腦子飛速轉動。
童桂榮愣了一下,他不是傻子,自然不會真的怒氣上升去打林墨,而且剛剛那一手,他就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打過林墨。
一時之間,他還真不敢動手。
最終目光只能落在童冬身上。
打別人是犯法,但打自己兒子可不是啊。
他憋了半天,最終只能把所有的不甘和怒火,重新匯聚成一道怨毒的目光,死死地釘在始終沉默不語的童冬身上。
“你爹在外面被人指著鼻子罵,你倒好,一聲不吭,跟個死人一樣!我動不了他,還動不了你?”
童桂榮越說越氣,揚起的巴掌裹著風就朝童冬的臉扇去。
周圍的家長心頭一緊,下意識地想別開眼。
但預想中清脆的響聲沒有傳來。
童冬抬起手,穩穩地抓住了童桂榮的手腕,他的動作不快,卻精準得不差分毫。
童冬微微抬起頭,眼神里不悲不喜。
他緩緩抬頭,那雙眼睛里平靜無波,既無悲傷,也無憤怒,就像一潭深不見底的古井,反而讓氣勢洶洶的童桂榮心底一寒,竟下意識地想抽回手。
“在你眼里,我究竟算什么東西?”童冬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在場每個人的耳朵里。
“是你向狐朋狗友炫耀的物品嗎?還是讓你展示權威的東西?”
話音未落,他手腕一甩,毫不客氣地將童桂榮推得一個趔趄。
他冷冷地看著童桂榮。
童桂榮又驚又怒,臉上掛不住,強行穩住身形,往前踏了一步,重新擺出當爹的架子,嗓門也拔高了八度:
“反了你了!我生你養你,你就是我的東西!老子罵你兩句,打你兩下,天經地義!”
這番粗鄙的言論讓周圍的家長們眉頭皺得更深,有人甚至發出了輕微的嗤笑聲。
這讓童桂榮的臉漲成了豬肝色,他感覺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針一樣扎在他身上。
便惡狠狠地看向了周圍的家長學生。
不過他們卻沒有上前,畢竟一看就知道童桂榮這種人暴躁得很,動起手來就很麻煩。
他們不敢出頭,但林墨敢。可他剛要動,童冬自己卻先一步迎了上去。
“生我的時候你有問過我嗎?你難道不是為了你自己爽才導致生的我嗎?
“至于養我,明明是阿嫲在養我,你給過多少錢?”
他每說一句,就向前逼近一步,童桂榮則完全被他的氣勢壓制,不由自主地一步步后退。
“上了高中之后,你還拿我的獎學金去喝酒,要不是學校免了我的學費,我可能連學上不了。”
童冬的語氣始終平淡,卻字字誅心,像一把手術刀,精準地剖開童桂榮那層名為父親的偽裝。
“以往的家長會,你何曾露過面?這次這么積極,是來問班主任,我參加競賽那筆獎金什么時候到賬吧。”
“也難怪我媽會跟你離婚,我姐也選擇去跟我媽,因為你就是一灘扶不上墻的爛泥。
如果生兒育女需要考試,那你這輩子都沒有及格過!”
他停下腳步,目光越過父親的肩膀,仿佛在看一個與自己無關的陌生人。
童桂榮的嘴唇哆嗦著,想反駁,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所以,”童冬最后總結道,“我勸你以后對我尊重一點。
不然,等你老了,走不動了,需要人養的時候,我能給你錢,但給多少,給的錢是讓你吃飯還是喝粥,就得看我心情了。”
整個走廊死一般寂靜。
童桂榮徹底僵在原地,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像是被人當眾剝光了衣服。
周圍的家長們有的尷尬地望天,有的拼命忍著笑意,肩膀一抖一抖的。
就連林墨也愣住了。
林墨也看呆了。
他算是開了眼,原來這埋頭看漫畫的沉悶學霸嘴遁起來竟然如此直白狠辣。
他都忍不住豎起了大拇指。
童冬看向林墨,溫聲道:“你都替我出頭了,我總不能一直站在后面當縮頭烏龜吧。”
他又看向已經無話可說的童桂榮。
“如果你還想頂著我父親的頭銜,那現在就麻煩你回家,該干嘛干嘛去,我不是你的傀儡,我好的話,你也能好,你自己考慮。”
說完,童冬轉身就走了。
只留下童桂榮站在原地。
童桂榮想要說什么,但人群擋住了他追上去的路。
反倒是有人開始說話了。
“自己不管兒子,還反過來了吸自己兒子的血,現在還不學乖,以后等老了,就知道什么叫慘。”
“可不是嘛,人老了沒人管,那可慘得很。”
“我可是知道這個童冬是全校第二,那也是有狀元之姿啊,至少華清大北跑不掉,自己幾斤幾兩不清楚嗎?還竭澤而漁。”
閑話涌進了童桂榮的腦子里。
所以童桂榮腦子一熱,轉身就走了。
他根本不愿意待在這里。
林墨沒有再說話,也沒跟過去找童冬。
他只是默默地看著童桂榮的背影。
如果他沒記錯,童桂榮會死,就在這個暑假里。
不是發生什么意外,僅僅是腦溢血,像徐盛那樣的腦血管病。
不過林墨聽說的是童桂榮在和朋友喝酒,其他人都喝醉了,他最后倒下的時候也沒人發現。
等尸體都涼了,酒友們才醒過來發現童桂榮死了。
這件事,林墨沒打算告訴童冬。
這對童冬而言,反而是好事。
應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