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場上有些悶熱,還好天空上一直有一朵云遮住太陽,但并不能驅散上千人聚集起來的燥意。
舞臺上的校長沈忠平唾沫橫飛,偏偏本人還毫無自覺,正講到興頭上。
林墨覺得這校長挺有意思,不像別的校長那樣只會念稿子,反而像是在說單口相聲,時不時還抖個包袱。
讓家長和學生都沒有任何不滿的意思。
“......所以說,教育嘛,就像廚師做菜,不僅僅是好的材料能做出好菜,好的廚藝也能用普通的材料做出好菜。”
沈忠平想端起茶杯,發現里面的水都喝完了。
隨后他眼神一掃看到了林墨,臉上笑意更深,“哎,我的茶水喝完了,想去續一杯,這樣的話,那我就請一位同學上來替我講兩句好了。”
臺下頓時騷動起來,家長們伸長了脖子,好奇心被完全勾了起來。
“他很堅毅,也很聰明,是我非常欣賞的一個年輕人。”沈忠平的目光在人群中掃視,最后定格在前排帶隊的某人身上。
看著沈忠平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林墨有種不祥的預感。
下一秒,校長洪亮的聲音穿透全場。
“上來吧,我的愛將——林墨!”
林墨的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
林墨:啊?我嗎?
周圍的竊竊私語聲瞬間炸開,無數道目光,混雜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興奮,齊刷刷地釘在他身上。
林墨的頭號逆子方俊更是大聲:
“林墨!林墨!林墨!”
隨著方俊的呼喊聲,八班的學生也都紛紛響應了起來。
興奮地像是要推林墨去酒館演講一樣。
在全校師生家長的注目禮中,林墨嘆了口氣,走向舞臺。
為什么我會站在這里?
為什么沒人告訴我要上臺講話?
他甚至開始回憶自己最近是不是犯了什么事,才被校長用這種方式公開處刑。
算了,來都來了。
走到臺階前,林墨反而冷靜下來。
他整了整有些亂的衣領,迎著沈忠平那張和藹可親的笑臉,心里真想給他一拳。
沈忠平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將手里的麥克風塞到他手里,動作熟練得仿佛演練過無數次。
“我很看好你哦。”
我看好你妹啊。
不過林墨也不是以前那個小雞仔,自然不會畏手畏腳的。
林墨接過麥克風,指尖在冰涼的金屬外殼上輕輕滑過,發出一聲細微的“滋滋”聲。
他沒有立刻開口,臺下的竊竊私語漸漸平息,所有目光都匯聚在他身上。
他清了清嗓子,聲音通過音響傳遍整個操場,清晰而平靜。
“大家好,我是林墨,同時也是廣八G1級的年級第一。”
站后面的校領導們滿意地點點頭,這開場白標準又得體。
“但我今天想說的,無關成績,甚至無關學習。”
幾個校領導的笑容僵在臉上,只有沈忠平一副早有預料的樣子。
學生們原本昏昏欲睡的眼神里,瞬間透出幾分好奇與詫異。
林墨頓了頓,主動上前一步。
“我的父母在我初中的時候就已經去世了。”
一句話,讓整個禮堂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這不是疑問句,也不是感嘆句,只是一個陳述句,卻像一塊巨石砸進平靜的湖面,激起無聲的巨浪。
“從那時候開始,我就一個人生活在羊城,算不上艱苦,但也不是很好過。”
他的語速不快,每一個字都咬得很清楚。
“孤獨是一種狀態,每天回到家,擰開燈,面對的是四面墻壁。”
“思念是一種常態,尤其是在過節,或者我取得了一點點小小的成就,特別想和誰分享的時候。”
他沒有描述撕心裂肺的痛苦,只是在說一些日常,一些微不足道的細節。
可正是這些細節,像無數根細密的針,扎在每個人的心上,前排的好幾個女生的肩膀開始微微聳動。
“我想過讓自己變成一灘爛泥,每天渾渾噩噩,反正也沒人管我,也想過,或許哪天承受不住了,就去另一個世界尋找我的父母了。”
臺下徹底安靜了,連呼吸聲都變得小心翼翼。
幾個低頭玩手指的學生,不知什么時候已經抬起頭,怔怔地看著臺上那個瘦高的身影。
“但我還有愛我的人在這個世界上,我還有朋友,還有...我想守護的東西。”
林墨頓了頓,目光掃過臺下。
不多,就那么幾個。
“所以我沒有選擇離開,并且打算留下來,好好地看看這個世界。”
“畢竟人生不過區區三萬天,那我就要見識更多的世界。”
當然了,嚴格來說,我不止三萬天。
如何呢?又能怎?
林墨都差點要唱出來了。
家長席里,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摘下眼鏡,用力揉了揉眼角,嘴里低聲念叨著什么。
旁邊的另外一名家長拍了拍他的背,自己的眼眶卻也紅了。
他們不再感嘆這孩子“不容易”,而是在感嘆一種他們未曾想過的,屬于少年人的堅韌與強大。
林墨的小演講結束了。
他沒有說一句謝謝大家,只是微微鞠了一躬,便將麥克風放回原位,轉身走下臺。
短暫的死寂后,不知是誰第一個開始鼓掌,緊接著,掌聲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間席卷了整個禮堂。
那掌聲不再是敷衍,不再是禮貌,而是發自內心的、帶著敬意的雷鳴。
最重要的是,有人錄像了。
這讓后來的林墨再看過來,感覺尬得一批。
后來的同學聚會,恐怕都會變成某種公開處刑的道具。
林墨走下來后,鄭媛忍不住走了過去,輕拍林墨的肩膀。
“小墨,你怎么把這事說出來了,你就不怕......”
剩下的話鄭媛沒說出來,但聽也聽得出來是某種關心。
“鄭阿姨多慮了,其實大家知道后都會可憐我,會對我更多一些照顧,就好像鄭阿姨當初才會這么便宜把房子租給我不是嗎?”
鄭媛雖然知道會讓大家都多點照顧林墨,但她忍不住想起謝雨靈以前在學校里發生的事情。
林墨怎么會不知道。
只不過誰敢拿這件事攻擊他,那么他就會讓那些攻擊他的人體會到花兒為什么那樣紅。
PS,是有點尬,寫的時候不覺得,寫完一看,尬的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