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丁奉果斷撤軍,周瑜并沒有像歷史之中那樣,病死在巴丘。
周瑜被抬回柴桑已經(jīng)數(shù)日,病情依舊不見好轉(zhuǎn)。
這些日子里,丁奉請遍了江東所有名醫(yī),甚至連神醫(yī)華佗的弟子都被請來診治,卻始終無法治愈周瑜的舊傷頑疾。
大都督府。
昏迷的周瑜,從劇烈的咳嗽中醒來。他看著手帕上刺目的血跡,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孫權(quán)正在前線督戰(zhàn),恐怕趕不回來見他最后一面。
周瑜強(qiáng)撐著病體,在案前寫下了給孫權(quán)的遺書:魯肅完全有能力勝任都督這個職位。對東吳來說,濡須口的重要性就像合肥對曹軍一樣關(guān)鍵。可以派呂蒙率領(lǐng)重兵去駐守那里……
“夫君,今日氣色似乎好些了。”小喬端著湯藥進(jìn)來,看到周瑜正在書寫,連忙放下藥碗,“身體剛好轉(zhuǎn),不該這般操勞。”
小喬沒看出周瑜其實(shí)是回光返照。
周瑜擺擺手,將寫好的書信仔細(xì)封好:“夫人,陪我去江邊走走吧。”
小喬十分擔(dān)憂:“江邊風(fēng)大,又冷,你這身體不能再著涼了。”
周瑜固執(zhí)道:“無妨。我想再看看長江。”
小喬只好為周瑜披上白色大氅,陪他一起前往柴桑口。
…………
周瑜,這位曾經(jīng)意氣風(fēng)發(fā)的東吳大都督,此刻站在長江岸邊,望著奔流不息的江水,思緒回到了十五年前。
那時他與孫策臨長江立誓要共謀大業(yè),振興江東。如今孫策早已離世,而他也將追隨而去。
夕陽漸漸西沉,將滾滾江水染成金色。
周瑜突然放聲大笑,笑聲中既有豪邁,又帶著幾分蒼涼。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他指尖輕輕撥動琴弦,悠揚(yáng)而蕭瑟的琴聲在江面上回蕩。
“是非成敗轉(zhuǎn)頭空……”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發(fā)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fēng)。”
周瑜停下?lián)崆伲崞鸢干系木茐鲱^灌了一大口。
由于身體的緣故,周瑜許久沒有喝酒了。酒液的辛辣刺激著他的喉嚨,卻讓他感到意外的暢快。
隨后,他將剩余的酒全部傾入江中,酒水與江水融為一體,向東流去。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周瑜的目光越過寬闊的江面,望向?qū)Π兜慕摹?/p>
那里曾經(jīng)是東吳的領(lǐng)地,如今卻插滿了曹軍的旗幟。
周瑜灑脫一笑:“曹風(fēng),這詩詞到底是楊慎所作,還是出自你之手?可惜……可惜我沒機(jī)會當(dāng)面問個明白了。”
周瑜突然一陣劇烈的咳嗽,甚至彎下了腰。
小喬連忙上前,輕撫他的后背,眼中滿是心疼與擔(dān)憂。當(dāng)她看到周瑜手帕上的血跡時,終于忍不住落下淚來。
她這時候才明白,周瑜不是病情好轉(zhuǎn),而是臨死前的回光返照。
周瑜緩過氣來,握住小喬冰涼的小手,又看了眼站在一旁、眼眶發(fā)紅的丁奉,隨后嘆了口氣。
他指著滔滔江水沉聲道:“這長江奔流不息,永無止境。人生之艱難,就像這不息之長河,雖有東去大海之志,卻流程緩慢,征程多艱……”
他停頓片刻,聲音變得更加低沉、虛弱:“然江河水總有入海之時,而人生之志,卻常常難以實(shí)現(xiàn),令人抱恨終生!”
“我這一生,遺憾太多。”
周瑜仿佛在對江水訴說:“未能繼承兄長遺志,收復(fù)荊州,振興江東,此為一憾!瑜,有愧伯符兄臨終所托。”
他又看向小喬,眼中滿是柔情:“未能與夫人長相廝守,白首偕老,此為第二憾!這些年來,我忙于軍務(wù),冷落了你。”
小喬再也控制不住情緒,撲進(jìn)周瑜懷中痛哭失聲。
周瑜輕撫她的長發(fā),目光落在案上的古琴上。
“至于這第三件憾事……”
“便是未能與那曹風(fēng)切磋音律。天幕之中的他,琴藝高超,我一直想與他比試一番,直到琴弦斷裂。可惜了,琴弦未斷,我人卻要先亡。”
“至于第四件,應(yīng)該算是孔明的遺憾吧。人都說我周瑜嫉妒諸葛亮的才能,我倒想問他諸葛孔明一句!”
“死公瑾,活孔明,他是否寂寞?!”
“罷了!罷了!”周瑜搖頭輕笑,“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我周公瑾來過,足矣!”
他溫柔地捧起小喬的臉,為她拭去淚水:“讓為夫再彈一曲,就當(dāng)是……填平此生所憾吧。”
隨著周瑜修長的手指撥動琴弦,《笑傲江湖曲》的旋律在江邊響起。
不知是巧合還是天意,江面上突然升起濃密的白霧,將整個江岸籠罩其中。
就在曲子即將終了之際,霧中竟傳來另一道琴音相和,緊接著又有琵琶之聲加入,三種樂器竟配合得天衣無縫。
丁奉大驚失色,“錚”的一聲拔出佩劍,護(hù)在周瑜身側(cè)。
小喬也緊張地望向霧蒙蒙的江面,下意識抓緊了周瑜的衣袖。
唯有周瑜渾然不覺危險,完全沉浸在音樂之中。
當(dāng)三重合奏達(dá)到**時,他忍不住贊嘆:“妙哉!此等琴藝,世間罕見!是你來了嗎?”
就在這時,一艘船只破霧而出。
船頭坐著一位身著藍(lán)袍的年輕公子,正在專注撫琴。
他右邊是位紫衣女子,懷抱琵琶半遮面;
左側(cè)站著一位氣質(zhì)超凡脫俗的青衣女子,懷里寶劍,目光淡然地望著岸邊眾人。在江霧的襯托下,她仿若仙子。
曲終,余音裊裊。
“曹風(fēng)?!果真是你!”周瑜率先大笑出聲,“好大的膽子!竟敢深入我東吳腹地,是欺我東吳無人嗎?”
他雖然言辭鋒利,眼中卻閃爍著臨終前能遇到知音的喜悅。
曹風(fēng)起身,瀟灑地抱拳行禮:“我千里迢迢趕來以琴會友,大都督就是這樣待客的?”
“若是朋友,自當(dāng)美酒相待!”周瑜強(qiáng)撐著站起身回禮,雖然面色蒼白,氣勢卻不減分毫,“若是來刺探軍情,就只有萬箭相迎了!”
曹風(fēng)一甩衣袖,不卑不亢:“公瑾未免太小看我了。若我愿意,談笑間就能讓東吳遍地插滿‘曹’字大旗,何須親自來窺探?”
丁奉聞言大怒,從馬背上取下弓箭:“狂妄之徒,看箭!”
丁奉的箭術(shù)也算是上乘,這一箭射得又快又狠。
曹風(fēng)不閃不避,右手輕抬,竟在空中穩(wěn)穩(wěn)接住了箭矢。他晃了晃手中的箭,笑道:“公瑾,這就是你說的萬箭?”
周瑜不怒反笑,“你的胃口若真能吃下萬箭,我現(xiàn)在就可以成全你!”
“免了、免了……”曹風(fēng)連連擺手,“還是留著你的萬箭對付諸葛亮吧!那家伙最喜歡萬箭齊發(fā)的招待。”
周瑜先是一愣,隨即想起赤壁之戰(zhàn)前諸葛亮草船借箭之事,不由失笑:“這話倒是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