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弦歌 第十四章 通明道體

錦囊中的紫發每一天都在變金。

林陌數著日子——離開琴冢第七天時，發絲已完全變成燦爛的金色，在陽光下像一簇跳動的火焰。而他的晶化也蔓延到了左腿，現在走路必須依靠金紋蛟給的藤杖。

“再往前就是泣血澗。“金袍老者指著前方血色霧氣籠罩的峽谷，“過了澗，天劍峰便在望。“

林陌拄杖立于山崖，遠眺那抹熟悉的劍形輪廓。三個月前，他和蘇璃曾在那里與楚星河決戰。如今山峰周圍環繞著紫金光暈，像被另一個世界的夕陽照耀著。

“前輩為何幫我？“行路這些天，林陌終于問出心中疑惑。

金紋蛟化成的老者沉默片刻，從懷中取出一片逆鱗：“認得這個嗎？“

鱗片入手冰涼，表面天然形成琴弦狀紋路。林陌觸碰的瞬間，晶化的右手突然透明了幾分，體內紫金弦自動與之共鳴。

“這是...“

“你前世所賜。“金紋蛟目露追憶，“三百年前玄天閣鼎盛時，你常在我背上撫琴。這片逆鱗，是你奏完《滄海龍吟》后自己脫落的。“

峽谷的風突然變得急促，血色霧氣如活物般蠕動。金紋蛟急忙拉回林陌：“當心！泣血澗的霧氣會腐蝕神識。“

“您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林陌收起逆鱗，“為什么冒險幫我？“

老者眼中金光一閃：“因為蘇丫頭臨行前，給我看了這個。“他展開手掌，掌心浮現一枚紫金光點，“她分離出的最后一點本命精元——和你體內的紫金弦同源。“

林陌胸口突然發燙。紫金弦不受控制地浮現出來，與光點形成虹橋般的連接。通過這道光橋，他恍惚看見蘇璃獨坐天劍峰頂，金發飛揚，正在撥動一張沒有第七弦的古琴...

“她在等我。“林陌握緊藤杖，“我們走。“

......

泣血澗比想象中兇險百倍。

所謂的“路“不過是崖壁上突出的石棱，下方是翻滾的血霧。金紋蛟在前方引路，每走百步就回頭確認林陌的狀況——晶化已蔓延到他左胸，每次呼吸都帶著細碎的冰裂聲。

“晶化痛嗎？“過澗中途休息時，老者突然問。

“像千萬根針在經脈里游走。“林陌苦笑，“但奇怪的是，越痛，紫金弦就越清晰。“

金紋蛟若有所思：“果然如此...你可知'通明道體'？“

見林陌搖頭，老者以杖劃地，畫出個人形輪廓：“上古記載，有大能者修行至臻境，肉身會逐漸晶化，最終成就透明無瑕的道體。“他指向林陌心口，“你現在的狀況，像極了古籍描述的'半步入道'。“

“那我該加速晶化？“

“恰恰相反。“金紋蛟神色凝重，“蘇明玥當年提過，通明道體需'七情淬煉，缺一不可'。你目前只融合了蘇丫頭的'喜'，剩下六情...“

話音未落，血霧中突然刺出數道黑索！金紋蛟揮袖格擋，但仍有兩條纏住林陌的藤杖和右腿。

“星隕閣的獵魂索！“老者怒吼現出原形，龍尾橫掃間扯斷大部分黑索，“林小子，抓緊我！“

林陌剛抓住龍須，就感到腿上一陣劇痛——最后那條黑索竟穿透晶化表層，直接勾住紫金弦！詭異的是，被勾住的弦絲沒有斷裂，反而順著黑索反向纏繞過去。

血霧深處傳來凄厲慘叫。黑索寸寸碎裂，而林陌通過這短暫連接，清晰感知到襲擊者的位置——三里外山脊上，五個星紋黑袍人正圍坐成陣。

更驚人的是，他還“看“到五人中間懸浮著塊殘缺玉簡——正是璇璣子被劈碎的那塊！

“西南山脊！“他在龍背上大喊，“玉簡殘片在...“

金紋蛟已調轉方向，龍吟震得血霧沸騰：“抓緊！“

龍影如金色閃電劃破血霧。當他們在山脊降落時，五個星隕閣修士正在手忙腳亂地收拾陣法。金紋蛟一口龍息噴出，四人瞬間化為灰燼。最后那個首領模樣的人想逃，卻被林陌的藤杖絆倒。

“誰派你們來的？“林陌踩住他后背，晶化的左腳讓接觸處立刻結起冰霜。

修士慘叫著求饒：“是閣主...不，是楚星河大人的分身！他說只要搶到玉簡，就能...“

“就能什么？“

“就能找到第八弦的...“修士突然眼球凸出，胸口炸開個血洞——藏在體內的禁制發作了。

金紋蛟用爪子撥弄玉簡殘片：“奇怪，這部分記載的不是心弦修煉法...“

林陌拾起殘片。與之前不同，這上面的文字他完全看不懂，像某種蟲爬般的古老符號。但當他用紫金弦觸碰時，符號突然活了過來，在空中重組為一段琴譜！

“《玄天八章》...“金紋蛟震驚地看著懸浮的音符，“傳說中能溝通天道的禁曲！“

琴譜持續了不到三息就消散了。但林陌確信自己記住了每個音符——它們直接烙印在紫金弦上，仿佛本就屬于那里。

“楚星河要的不是第八弦。“他猛然醒悟，“是這首禁曲！“

金紋蛟突然警覺地抬頭：“有人來了！“

天邊紫云翻滾，隱約可見其中有個琴形黑影。林陌體內的紫金弦劇烈震顫——不是預警，而是某種急切的呼喚。

“是蘇璃？“他剛開口，就感到晶化突然加速，左半邊臉開始失去知覺。

金紋蛟急忙將他甩到背上：“必須立刻到天劍峰！你的身體在呼應她的召喚！“

龍影再度騰空。穿過血霧后，天劍峰的全貌終于清晰——整座山被紫金光繭包裹，峰頂有七道光柱直沖云霄，在空中組成巨大的七弦琴虛影。

更神奇的是，當林陌靠近光繭時，晶化部分開始發光。光繭自動分開通道，像是在歡迎主人回家。

“我只能送到這。“金紋蛟在山腰平臺降落，“上面的劍氣會斬滅一切非人之物。“

林陌勉強爬下龍背，現在他全身超過六成晶化，每走一步都發出冰晶摩擦的脆響：“多謝前輩。“

“拿著這個。“老者拔下片金鱗塞給他，“若事不可為，捏碎它。“

最后的攀登比想象中輕松——晶化越嚴重，紫金弦就越活躍。它像有自己的意識，引導林陌避開所有危險的石階。當距離峰頂還有百丈時，琴音已清晰可聞。

是《玄天八章》！雖然只聽過一遍，林陌卻確定就是那首禁曲。但與琴冢聽到的不同，此刻的演奏充滿生機，每個音符都像在呼喚他的名字。

峰頂景象讓林陌怔在原地——

劍冢中央，金發的蘇璃懸空而坐，面前漂浮著完整的九霄環佩琴。琴身紫金流轉，六根弦正常，而第七弦...赫然是她的一縷金發！

更詭異的是，她彈琴的手勢與楚星河如出一轍。

“蘇璃！“林陌喊道。

琴音戛然而止。蘇璃緩緩轉頭，金眸中閃過一絲陌生：“你來了...師兄。“

這個稱呼讓林陌如墜冰窟。她眼里的神情，與三百年前記憶中的蘇明玥重疊了！

“你不是蘇璃...“他握緊金鱗，“你是...“

“我是蘇明玥，也是蘇璃。“她輕撫琴上金發，“當年分離出的'喜'已與你融合，剩下的部分自然回歸本源。“

林陌的晶化突然加速，轉眼覆蓋到脖頸：“你對我做了什么？“

“幫你完成通明道體。“蘇璃——或者說蘇明玥——指尖輕勾，林陌就不由自主地飄到她面前，“只有完全晶化，你才能承受《玄天八章》的力量。“

九霄環佩自動橫在林陌膝上。他驚恐地發現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按上琴弦，開始撥動那些禁忌音符。

“為什么？“他咬牙抵抗著。

“為了打開真正的'心門'。“蘇明玥的聲音忽然帶上蘇璃的腔調，“但不是楚星河想要的那種...“

第一段禁曲奏響時，林陌的晶化突破臨界點——全身透明如水晶，連內臟都清晰可見。而更可怕的是，他感覺自己的“存在“正沿著琴音流向某個更高維度的空間...

就在意識即將消散的剎那，一雙溫暖的手覆上他的手背。蘇璃的聲音真切地響起：

“看著我，林陌。這次別忘了我...“

紫金光暈中，她的金發正逐漸褪回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