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弦歌 第十六章 守隙人

黑暗。然后是無數(shù)閃爍的光點。

林陌在空間裂縫中墜落，仿佛置身于被打碎的萬花筒內(nèi)部。晶化的右臂發(fā)出微弱光芒，照亮那些浮光掠影的片段——它們像水中倒影般搖曳不定，卻又真實得觸手可及。

最近的一塊碎片中，幼年的楚星河正在偷看某本秘籍。那專注的眼神里還沒有后來那種瘋狂，只有純粹的好奇。林陌下意識伸手觸碰，整個人立刻被吸入記憶場景。

......

“《心弦啟門圖》？“十歲出頭的楚星河跪坐在藏經(jīng)閣角落，手指小心地撫過羊皮卷軸，“以七情為引，可喚...“

“星河！“少年的自己突然出現(xiàn)在門口，“師尊找你。“

記憶中的楚星河慌忙卷起圖軸，臉上閃過一絲慌亂：“林師兄，你...沒看見什么吧？“

“看見什么？“少年的自己一臉茫然，“快走吧，師尊說心門研究有突破。“

場景突然轉換。白發(fā)蒼蒼的師尊在密室展開星圖：“陌兒，最新推演顯示，心門需要的不是開啟或關閉，而是...“話音突然模糊，像是被無形的手抹去了關鍵內(nèi)容。

林陌想湊近聽清，記憶卻再次跳轉。滿目瘡痍的玄天閣主峰上，師尊胸口插著星紋短劍，而年輕的自己正與楚星河對峙。

“為什么？！“自己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楚星河眼中閃爍著瘋狂：“因為師尊偏心！《玄天八章》只傳你一人，連蘇明玥都...“

記憶突然扭曲。林陌被彈回裂縫空間，手中多了一縷白發(fā)——師尊臨終前被劍氣削斷的發(fā)絲，此刻竟真實地纏繞在他指間。

“第一塊記憶碎片，滋味如何？“

沙啞的聲音從背后傳來。林陌轉身，看見三步外飄著個白發(fā)老者，身形半透明似煙似霧，腰間掛著七枚材質各異的令牌。

“你是...“

“守隙人。“老者晃了晃那些令牌，發(fā)出風鈴般的脆響，“歷代心門探索者的意識殘片集合體。“他指向遠處漂浮的無數(shù)光點，“你在找平衡？那得先收集足夠多的'砝碼'。“

林陌警覺地后退，晶化右臂自動擺出防御姿態(tài)。老者卻笑了：“紫金弦的小子，我對你沒惡意。“他彈指射出一道白光，正中林陌右臂的琴譜紋路。

“錚——“

《玄天八章》的片段自動響起，清越的音波在虛空中蕩開漣漪。幾個光球從遠處飄來，每個里面都涌動著不同顏色的霧氣。

“七情碎片。“老者解釋道，“心門崩塌時散落的情緒結晶。你缺哪幾種？“

林陌想起金紋蛟的話——通明道體需要七情淬煉。目前他只融合了“喜“，還缺怒、憂、思、悲、恐、驚。

“除了喜，都要。“

“貪心！“老者仰頭大笑，笑聲卻像千百人同時發(fā)出的回音，“不過正合我意。“他摘下枚青銅令牌拋給林陌，“帶著這個，能幫你識別情緒種類。“

令牌入手冰涼，正面刻著古篆的“驚“字。當林陌握住它時，遠處立刻有個靛青色光球開始脈動。

“跟著琴音走。“老者的身影逐漸淡化，“記住，平衡不是消除對立，而是...“

話未說完就消散了。林陌的右臂琴紋自動震顫，奏出一段指引旋律。他循著音符向靛青光球飄去，穿過幾道水膜般的空間隔層。

光球近在眼前時，恐怖的壓迫感先一步襲來。里面封印著某個修士被妖獸圍攻的記憶——三頭六眼的狼形怪物，涎水滴在巖石上腐蝕出陣陣白煙。

林陌本能地想后退，卻想起老者的話。他深吸一口氣，將晶化右臂探入光球。

剎那間，無數(shù)恐怖畫面如潮水涌來：深淵下睜開的巨眼、從墳墓中伸出的腐爛手爪、嬰兒啼哭般的怪物嘶叫...這些恐懼具現(xiàn)成黑霧，順著右臂纏繞而上。

“接納它。“林陌咬緊牙關，“平衡...“

紫金弦突然在丹田處蘇醒，游走到右臂與黑霧交織。令人驚訝的是，兩者并未互相吞噬，而是扭成DNA般的雙螺旋。當恐懼情緒被完全吸收時，晶化手臂的指尖竟恢復了肉色！

“有效！“林陌活動著久違的觸覺。令牌上的“驚“字已經(jīng)變成“恐“，指向下一個目標。

接下來的旅程如同夢境漫游。每個光球都帶來截然不同的體驗：

“怒“是楚星河發(fā)現(xiàn)師尊私下傳授《玄天八章》時的暴怒，赤紅的火焰幾乎灼傷靈魂；“憂“是蘇明玥為是否告發(fā)楚星河而輾轉難眠的夜晚，灰霧中盡是嘆息；“思“是師尊推演心門奧秘時的萬千思緒，靛青色的邏輯鏈條美得令人心醉；“悲“是玄天閣弟子們面對滅門時的痛哭，藍色淚滴沉重如汞...

當?shù)诹鶄€“憂“字光球被吸收后，林陌的右臂已恢復八成，只有手肘以下還保持晶化。更奇妙的是，他開始理解心門的本質——那些裂縫不是破壞所致，而是心門本身的結構特征，像樹葉的脈絡般自然生長。

“還差最后一塊。“他環(huán)顧四周，令牌卻沒有反應。

空間突然扭曲。遠處浮現(xiàn)出金紋蛟的虛影——年輕許多的版本，正與另一條龍族交談：

“...我自愿留下守護心門...“

“值得嗎？“另一條龍問，“千年孤寂換人族一句承諾？“

“值得。“年輕的金紋蛟眼神堅定，“玄天閣主答應過，會找到徹底封印的辦法...“

場景快進。同樣的地方，年邁的金紋蛟將逆鱗交給林陌的前世：“...若事不可為，捏碎它...“

記憶碎片消散時，林陌手中多了片金色龍鱗——不是老者給的逆鱗，而是年輕金紋蛟當年褪下的普通鱗片。令牌終于亮起，顯示最后一個缺失的情緒：

“喜“。

“奇怪...“林陌自語，“明明已經(jīng)...“

右臂琴紋突然發(fā)燙。真正的最后一塊碎片從極遠處飛來——里面是蘇璃的記憶！

那是她剛被蘇明玥殘魂融合時的場景。在意識混沌的最深處，有段被刻意隱藏的“喜“：不是重逢的喜悅，而是發(fā)現(xiàn)能與林陌共同承擔使命的欣慰。

“原來如此...“林陌握住光球，“這才是完整的'喜'。“

當最后一塊情緒碎片融入體內(nèi)，整個空間突然靜止。所有裂縫同時發(fā)光，在空中組成巨大的太極圖案。守隙人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平衡即太極，陰中有陽，陽中有陰。七情俱全，通明乃成。“

晶化完全消失，右臂恢復如初，只是皮膚下隱約有紫金光暈流動。更驚人的是，《玄天八章》不再局限于手臂紋路，而是深深烙印在神識中，仿佛與生俱來的本能。

一道光門在太極圖中央開啟。林陌剛要踏入，身后突然傳來楚星河的冷笑：

“師弟，這就想走？“

空間劇烈震蕩！楚星河的虛影從裂縫中擠出，雖然模糊不清，但殺意凝如實質。他手中星芒化作長劍，直刺林陌后心：

“把七情碎片留下！“

林陌側身閃避，本能地撥動體內(nèi)紫金弦。完整的《玄天八章》第一次在現(xiàn)實層面奏響——盡管沒有實體琴，音波卻具現(xiàn)成七把光劍，與星芒長劍激烈碰撞。

“你練成了？！“楚星河又驚又怒，“不可能！“

“不是練成，是領悟。“林陌雙手虛按，音波化作牢籠，“師兄，心門從來不是力量源泉...“

“胡說！“楚星河暴怒地撕開音波屏障，“師尊明明說過...“

一道金光突然刺入戰(zhàn)局。是金紋蛟的逆鱗！它精準擊中楚星河虛影的眉心，將其暫時定住。

“走！“鱗片中傳出老者虛弱的聲音，“這道殘念殺不死...“

林陌沖向光門。就在即將踏入的瞬間，楚星河掙脫束縛，一把抓住他的腳踝：“要死一起死！“

空間開始崩塌。千鈞一發(fā)之際，林陌捏碎手中龍鱗——年輕金紋蛟的虛影沖出，咬住楚星河手腕。借著這稍縱即逝的機會，林陌終于躍入光門......

......

冰冷的河水灌入口鼻。

林陌從山澗中掙扎爬起，發(fā)現(xiàn)自己落在星隕閣勢力范圍內(nèi)的黑水河畔。更糟的是，岸邊正好有一隊星紋黑袍人在巡邏！

“什么人？！“

為首的修士立刻拔劍。林陌剛要調(diào)動紫金弦，卻發(fā)現(xiàn)剛恢復的右臂又有了晶化跡象——在現(xiàn)實世界使用《玄天八章》消耗太大。

“拿下！閣主有令，發(fā)現(xiàn)晶化手臂者格殺勿論！“

五把長劍同時刺來。林陌勉強躲過三把，剩下兩把分別刺入左肩和右腹。鮮血涌出時，他驚訝地發(fā)現(xiàn)血珠不是紅色，而是泛著金屬光澤的紫金色！

“異端！“修士們驚恐后退，“他染了心魔！“

林陌趁機躍入河中。水流湍急，很快將追兵甩開。當他在下游淺灘爬上岸時，失血過多加上空間穿越的后遺癥終于擊垮了他。

昏迷前的最后印象，是腰間突然收緊的觸感——那根蘇璃的金發(fā)弦，正自發(fā)地纏繞在他傷口處，發(fā)出溫暖的紫金光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