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天白辰一邊讓蘇婉的人清點錢府的貨物,準備開展生意一邊將自己關在書房里。
莉娜有些好奇走進去一看,發現他既沒有看書也沒有寫字,而是在一張巨大的紙上畫著一些奇怪的符號和圖案。
那些圖案像是一種船的構造圖,卻比大明現有的任何一種船都要復雜和奇特。
莉娜沒有打擾他只是靜靜地站在一旁。
她覺得這個男人身上的秘密比錢不離寶庫里的金銀還要多。
第三日寒山寺。
寺外的楓橋下早已停滿了各色轎子和馬車,蘇州城有頭有臉的文人雅士幾乎全都到齊了。
沈括站在寺門口親自迎接。
他看到白辰只帶著一個遮著面紗的侍女前來眼中閃過一絲得意的冷笑。
今日他就要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在整個江南士林面前顏面盡失。
眾人進入寺內的一處禪院分席而坐。
一番虛偽的寒暄過后趙學究站了出來。
“白大人,聽聞您在殿試之時曾作出‘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的驚世之句。老夫想請教若以此為題,作一首七言律詩大人可能做到?”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都集中在了白辰身上。
這是**裸的刁難。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氣勢磅礴意境宏大,寫成對聯是千古絕對但要把它擴展成一首合轍押韻對仗工整的七律,難如登天。
沈括端起茶杯準備看好戲。
白辰卻連想都沒想站起身來,朗聲開口。
“明堂天子圣社稷土田固。北望國門遠南巡圣駕勞。”
只念了兩句滿座皆驚。
這兩句對仗工整氣勢不凡,已是難得的佳句。
趙學究的臉色微微一變。
白辰沒有停頓繼續念道:
“邊關風雪緊君王血淚枯。魂歸宗廟日千古永不孤。”
話音落下整個禪院,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被這首詩里那股悲壯慘烈卻又豪氣干云的氣勢給震住了。
尤其是最后一句“魂歸宗廟日千古永不孤”,簡直是神來之筆將“死社稷”的忠烈與悲愴升華到了一個全新的高度。
“好!好詩!”
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隨即滿堂喝彩掌聲雷動。
趙學究的臉已經漲成了豬肝色。
沈括握著茶杯的手微微發抖。
他輸了輸得一敗涂地。
就在此時,一名親衛神色慌張地從外面跑了進來徑直來到白辰身邊,遞上了一封火漆密封的信件。
“大人,京城八百里加急!”
白辰心中一凜撕開信封。
信是寧國公主寫來的,字跡卻有些潦草,似乎是在極度慌亂中寫就。
信的內容只有一句話。
“速歸,母后病危,見信如面。”
白辰的腦子“轟”的一聲,一片空白。
馬皇后,病危?
怎么可能!他離開京城前,馬皇后的身體明明已經大好。
是圈套,還是……真的出事了?
白辰的手死死攥著信紙,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和不安,瞬間攥住了他的心臟。
滿座的喝彩聲與掌聲,在這一瞬間變得無比刺耳。
沈括臉上的得意凝固了,他看著白辰驟然慘白的臉色,心中的狂喜幾乎要按捺不住。成了!胡相的計策果然天衣無縫!
“白大人,可是京中出了何事?”沈括故作關切地上前一步,聲音里充滿了虛偽的同情,“看大人神色,莫不是家中長輩有恙?若是如此,大人應當即刻啟程,蘇州之事,下官自會為大人處理妥當,絕不讓大人有后顧之憂。”
他把“處理妥當”四個字,咬得極重。
在場的文人雅士也紛紛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勸說著。
“是啊,白大人,百善孝為先。”
“國事再大,也大不過親情啊。”
他們每說一句,都像一把刀子,插在白辰的心上。
白辰猛地抬起頭,目光掃過沈括那張虛偽的臉,掃過周圍一張張或同情或幸災樂禍的臉。他沒有說話,只是將那封信紙,一點一點,死死地捏成一團。
“多謝諸位關心。”他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白某,先行告辭。”
說完,他推開眾人,頭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寒山寺。
莉娜緊緊跟在他身后,能清晰地感覺到他身體里散發出的那股狂暴而壓抑的氣息。
回到錢府,邱龍王立刻迎了上來。
“大人,您回來了,那些酸儒沒為難您吧?”
他看到白辰的臉色,話說到一半便停住了。
“出事了?”
“京城來的急信,皇后娘娘病危。”白辰將那團信紙扔在桌上。
邱龍王臉色大變:“什么?這怎么可能!大人,這定是胡惟庸的奸計,想把您騙回京城!”
“我知道。”白辰的聲音冷得像冰,“但即便是計,我也必須應對。寧國公主的筆跡,我認得。”
“那我們立刻點齊兵馬,殺回京城!”邱龍王吼道。
“然后呢?”白辰反問,“我們八千人,一離開蘇州,沈括立刻就會宣布我們是叛軍,封鎖所有道路。我們還沒到應天府,就成了天下公敵。而我一走,這里所有的賬本,所有的財物,都會回到沈括手里。我們之前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費。”
邱龍王一拳砸在柱子上,滿臉憋屈。
回去是死路,不回也是死路。這簡直就是一個無解的死局。
“大人,那我們該怎么辦?”
白辰沒有回答,他走到那張巨大的地圖前,死死地盯著應天府的方向,整個人仿若一尊石雕。
整個房間,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莉娜默默地為他倒了一杯熱茶,放在他手邊。
不知過了多久,白辰終于動了。
他轉過身,臉上的慌亂和不安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心悸的平靜。
“邱龍王。”
“末將在!”
“從你手下,挑一個最機靈,腿腳最快,最不起眼的親衛出來。我要他替我跑一趟京城。”
“大人,您是想……”
“我要救人,也要殺人。”白辰打斷他,“你去辦,立刻,馬上!”
邱龍王不再多問,立刻領命而去。
白辰坐回桌前,鋪開紙筆。
他先是寫了一封信,給寧國公主。信里,他沒有提任何朝政只是用最溫柔的筆觸,回憶了兩人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安慰她不要驚慌,告訴她自己很快就會想出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