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從什么時候發現不對勁的呢?
是從然然突然知曉家里第二天會辦晚宴的時候開始。
是從然然對陸宴安的一切都很感興趣的時候開始。
是從他知道傅明堂的表弟也叫溫嘉然的時候開始。
是從他在包間里看見了那雙藍眼睛一閃而過的時候開始......
可他不敢想。
不敢認。
那太荒謬了。
所以他執拗的將溫嘉然當做是他靈魂的另一半。
執拗的認為溫嘉然的存在就是來愛他的。
不管他是什么都好。
只要他是來愛自己的就好。
溫嘉然想要什么都可以,他的家人、他的朋友,或者......他的身體......
什么都行,只要他不會離開自己。
可是現在算什么?
他還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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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宴澤眼神空洞的望著山下,這座山真的很高,高到他完全看不見底。
如果真的跳下去,大概不會很疼。
他的腳向前挪動了一下。
身體微微傾斜,仿佛被某種沖動驅使著,他能感受到心跳在耳邊咚咚作響。
好熟悉。
這種輕飄飄的,想要跳下去的感覺好熟悉。
這種被絕望包裹著,渴望解脫的感覺好熟悉。
陸宴澤的手指緊緊的抓著溫嘉然的手,他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但那種沖動卻越來越強烈。
不知不覺間,他的腳又向前挪動了幾步。
直到......
“陸宴澤!”
是溫嘉然的聲音,他聽見對方突然平靜的說:“我現在還沒有走,如果你跳了,我也會死?!?/p>
腳步猛地頓住了。
陸宴澤現在是真的沒法子了,山風呼嘯而過,他低聲道:“你能不能不走?”
不等溫嘉然說話,陸宴澤又自顧自的說道。
“你是神也好,是鬼也好,是什么東西都可以,求你了,能不能不要走......”
他的聲音里帶著絕望和無助,就那么低低的懇求著溫嘉然。
心臟像是被一雙無形的大手給捏得死死的,溫嘉然覺得自己疼的要窒息了。
他哽咽道:“我不想的......我也不想的......你先停下,冷靜一下好不好?會有辦法,一定會有辦法的......”
陸宴澤卻沒有回應。
他有些怔愣的看著不遠處的天空。
在他的視線中。
落日余暉下,橘紅色的天空被撕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像是一道屬于天空的傷疤,這邊風平浪靜,傷疤的另一邊卻是電閃雷鳴,烏云不斷地順著那里飄到這邊的世界。
他們所在的這座山上,很快便烏云密布,遮擋住了陽光,使得周圍迅速開始變暗。
閃電、驚雷、狂風接踵而來。
陸宴澤站在山頂看著這一切,瞳孔猛地一縮。
他喃喃的說:“然然......你......”
陸宴澤不知道該怎么說,他想了半天艱難的說道:“你有沒有看見什么?”
溫嘉然不明所以,但現在這個時候,一切可以安撫到陸宴澤情緒的事情他都愿意做,所以他小聲道:“要下雨了?!?/p>
陸宴澤的呼吸陡然急促了起來。
又是幻覺......
可是這個幻覺,給他的感覺好真實。
但是這怎么可能呢?
可是......
陸宴澤猛地閉上了眼,約莫幾秒鐘的時間,他緩緩睜開眼睛。
天空上的那道傷口依然存在。
可是有什么東西卻在他閉眼的一瞬間發生了變化。
他有些茫然的低頭看向自己的腳下。
山......
不見了......
此時此刻的他正站在一棟高樓上,天空中開始下起了大雨,雨滴砸的他有些睜不開眼睛。
陸宴澤覺得自己好像徹底瘋了。
因為他竟然在樓下看見了好多自己認識的人。
爸媽、大哥二哥、陳望,甚至......還有陸宴安以及好多他不認識的陌生人,他們仰著頭沖著他在喊著什么。
不遠處,是呼嘯而來的消防車。
陸宴澤的呼吸越發沉重,他緊緊的攥著手,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但那股強烈的不安感和熟悉的感覺卻如影隨形,緊緊的纏繞著他。
到底才十八歲啊......
在這種六神無主的時候,陸宴澤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溫嘉然。
他顫抖著聲音道:“然然......然然?你還在嗎?”
沒有聲音,沒有回應。
溫嘉然好像在一瞬間不見了......
陸宴澤心里慌得厲害,他看著樓下,陳望似乎跟陸宴安動了手,但是沒有人去管這件事,往常一直西裝革履的大哥,此時僅僅穿著一件被大雨打濕的睡衣,金絲眼鏡早就不知道被他扔到了那里,他看上去格外狼狽的沖著陸宴澤招手。
救生氣墊已經被鋪好。
“砰”的一聲巨響,陸宴澤茫然的后頭看去,他身后的鐵門被撞開。
陸父陸母連帶著兩個消防員出現在他的視線中。
他們沖著他在說些什么。
可他完全聽不見,耳朵里嗡嗡作響,腦袋里也一陣陣的發暈。
陸宴澤下意識的想要摩挲戴在手指上的銀戒,然而,他的手指觸碰到的卻是空無一物的皮膚。
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涌上心頭。
陸宴澤慌亂的想要確認脖子上的戒指是否存在。
沒有。
什么都沒有。
時間在這一刻好像停滯了。
“然然......”
他的聲音很快消散在風中,連他自己都聽不見。
陸宴澤覺得腦中的記憶開始變得支離破碎,一個讓他崩潰的念頭緩緩浮了上來。
溫嘉然......
真的存在嗎?
他們在一起經歷的那么多事情,真的存在嗎?
還是說。
從始至終,根本就沒有溫嘉然呢?
一切都只是他的幻想。
一個精神病的幻想。
陸宴澤茫然的看著樓下,死死抓著護欄的手緩緩的松開了。
他的身體不受控制的向前走了一點。
腳尖已經懸空。
身體開始搖搖欲墜,他回頭看了一眼,爸媽面帶驚恐,兩個消防員已經朝著這里跑來。
陸宴澤面無表情的扭過頭。
他突然平靜了下來。
像是受到了什么驅使。
他松開手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