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安是一個不論做什么事,都喜歡提前準備的人。
譬如之前玩游戲,同一個劇情,他總會構思好幾個不同的計劃。
盡管大部分時候完全用不上。
可如今臨到現實,他才發現,實際上許多時候你根本沒有那樣的閑工夫……或者說條件給你去準備。
你能做的,唯有隨機應變。
男孩的一聲呼喚,令教堂再度陷入了謎一樣的死寂。
女人睜著那雙深邃的黑色眼眸看他,這是一雙杏仁眼,眉毛微微上挑。
他們確實是同樣的黑發黑眸,但僅僅靠這點就要讓她認領一個‘兒子’,顯然是荒謬。
但不可否認的說,面前攥著她裙角的這個男孩,的確十分惹人憐愛。
他看上去干凈清爽,皮膚冷白,五官更是生得精致,挺巧的鼻梁和細長雙眼,足以喚起任何一個女人心中的母愛。
特別當他那樣怯生生的望來。
“我不是你的媽媽。”
女人緩緩搖頭。
“我知道……”
男孩似乎早有預料,但他沒有松開攥著裙角的手,只是微微垂下頭,語氣顯得很低落。
“可您和她真像。”
芙琳夫人聞言,不由一愣,旋即輕輕笑了起來。
“那我和你媽媽,誰更好看一些?”
“當然是您……”
男孩說完,似乎是這個問題讓他感到了為難,便又補充道:“媽媽教導過我,要當一個誠實的孩子,所以她不會怪我的。”
芙琳夫人笑的越發開心了,紫裙掩蓋下,掀起一陣洶涌的波濤。
她甚至主動伸手,替男孩擦了擦臉。
“確實是個好孩子,快回家找你媽媽去吧。”
神父巴諾此時走了過來,他臉上看不出有被‘拒絕’的尷尬,依然帶著和藹的笑容。
“孩子,告訴我你住在哪兒,我會聯系你的媽媽,讓她來接你。”
巴諾柔聲說道,他并不擔心這件美妙的禮物會從自己手上溜走。
只要是在諾倫斯鎮,除了眼前這個女人,哪怕是鎮長親至,他也無需低頭。
所以他不急。
可男孩接下來的答復,卻不禁讓兩人齊齊一怔。
“我沒有媽媽了……”
他說完,望向女人,小手緊緊攥住那片裙角。
“可以讓我跟著您嗎?”
“見到您,我總能想起媽媽的樣子。”
男孩的語氣真摯,他并沒有做出其他更過分的舉動,只那樣怔怔的望著女人。
他的眼中流露出一抹淡淡哀傷。
“所以我想跟在您身邊……讓我做什么都可以。”
……
……
半個時辰后。
教堂內的這場鬧劇,隨著芙琳夫人的禱告結束而結束。
她終是把這個逮著自己叫媽的小男孩帶走了,盡管能看出這不是她最初的打算。
這讓巴諾神父感到十分委屈,心說您要是想要,最開始開個金口不就好了?非得等他滿懷希望了再來搶走。
不過他也只敢委屈了,至于憤怒,不解之類的種種情緒,自然是不敢顯露出來。
一個偏遠小鎮上的落魄神父,如何敢和一位帝國大公掰手腕?
即使是雷諾行省的紅衣大主教在此,恐怕也只有悻悻退場的份。
所以……為什么這位尊貴無比的夫人會臨時改了想法?
作為一名大師級魔法師,她絕不可能看不出男孩潛在的驚人魔法天賦。
真的只是因為男孩的請求嗎?
那她跨越近半個帝國版圖,不辭辛勞來到這里,又是為了什么?
站在教堂門口,遙望著那匹馬車漸行漸遠,巴諾緩緩轉身。
他有著一頭梳理的很仔細的銀發,沒有一絲凌亂,發下松垮的眼皮微微閉合。
他忽然覺得有些沒來由的寒意。
“內爾彌。”
“在!”
“去幫我收拾一下行李,記得把我那件深灰色的袍子帶上……”
老人瞇起眼,渾濁的眼球閃動著:“我準備出一趟遠門。”
“啊……神父大人,您要去哪?”
年輕修士下意識驚出聲。
諾倫斯教堂平日的神職人員本就只有他們二人,如果少了巴諾神父,豈不是就只剩他一個人孤零零了?
“去省城述職。”
老人沒有隱瞞的意思,他看了看內爾彌修士,說道:“不過不著急,可以多等幾天……”
……
……
偌大的車廂內,女人與男孩相對而坐。
男孩似乎很好奇,好奇面前的一切,他一雙黑色的眸子不停打量著車廂——這玩意內部的豪華程度遠遠超出顧安想象,絲滑柔順的綢子鋪滿了整個肢體能接觸到的地方,這類名貴的材料一般都是用來制作更名貴的貴族服飾,然而在這里居然只配被踩在腳下。
座手邊兩盞搖曳的燈火照亮著馬車內各式各樣的精美圖案。
顧安識得這種燈,內里的燃料應該是來自黑霧森林,此物產量極少,因其明亮卻又不燃的特性聞名于世。
堪比前世的‘電燈泡’。
同時他也發現了一個事,腦海里有關這些游戲里的記憶像是被蒙上了一層紗,許多時候只有當他親眼目睹,才能恍然記起。
包括面前這位夫人的名字。
‘芙琳·索倫亞’。
得知這個名字的那一刻,一個又一個的記憶碎片跟著涌入腦海。
他完全想起來了,想起為什么看著那面旗幟覺得眼熟,想起這個姓氏的另一位主人公。
邁爾斯·索倫亞。
作為最早追隨他的那一批人,邁爾斯無疑是最忠誠且又極具有天賦的一員。
顧安曾經將他歸為自己手里為數不多的三張SSR之一。
亦是他手中最鋒利的一柄劍。
然而印象僅限于此了,在當時他的觀念里,自然不會對一個游戲里的人物有過多的深究。
只依稀記得這家伙有個妹妹,長得還挺好看。
如今,曾經的清純少女已為人妻,變化之大,恐怕連十年前的邁爾斯都難以認出這就是自己妹妹。
“我不是你媽媽。”
婉轉動聽的女聲打斷男孩的胡思亂想。
芙琳夫人凝望過來,她招招手。
畢竟是寄人籬下,顧安表現的非常乖巧,老老實實坐到她旁邊去了。
女人纖白的手掌輕輕撫摸過男孩頭頂。
“不過我可以當你的老師。”
她深邃的眸子眨了眨,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