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柄燙得像剛從沸騰的火鍋底料里撈出來的鐵簽子,熱浪順著指尖燒到骨髓,陳風差點以為自己摸到的是燒烤攤上被炭火燎紅的竹簽。他下意識想甩手,卻發(fā)現(xiàn)這古怪的劍不知何時竟像熔化的金屬般黏在了掌心,五指像是被焊死在燒紅的烙鐵上,甩都甩不掉,每動彈一下都像在自虐。
更糟的是,掌心的刺痛后接踵而至的是細密的抽離感——血沒有如往常般順著傷口滴落,而是像被黑洞吸進去似的,以一種詭異的節(jié)奏回流進劍身。那感覺如同家里老式抽水馬桶的拉桿壞了,每“咔噠”一聲,就有一股力道從指腹一直絞到心臟,像有無數(shù)根線在血肉里翻攪,要把他整個人擰成麻花。
“你這哪是武器啊,”陳風咬緊后槽牙,舌尖還殘留著方才咬破嘴唇嘗到的鐵銹味,冷汗順著鼻尖滴進衣領(lǐng),“明明是個帶USB接口的榨汁機,專吸人血的那種。”
儀表盤上的倒計時“咔咔”跳動著,猩紅的數(shù)字刺得人眼眶生疼:2分03秒。
他低頭盯著劍身上糾纏的血紋,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腕間淌出的暗紅在劍身中并非胡亂游走,而是像兩條迷路的小蚯蚓,正詭異地朝著小靈昏迷時壓在劍身上的另一股血跡爬去。兩條血線在某個復雜的花紋節(jié)點交匯,仿佛同極相斥的磁鐵突然對調(diào)了方向,竟毫無阻力地交融在了一起。
“有意思。”陳風喘息著喘勻了一口氣,被血液沖刷得發(fā)脹的腦子卻在此刻清明得可怕,竟還能分神吐槽,“這設(shè)定也太情侶套餐了吧?綁定共命還得組隊供血?”
門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異能管理局的專員應該已經(jīng)在嘗試破門了。但他沒時間等救援,指尖猛地扎進袖口,硬生生撕下塊染血的布料,蘸著自己溫熱的血在門縫底下擠出一行歪歪扭扭的字:“救她,用我的命換時間。”每個字都像是用燒紅的鐵條刻上去的,墨跡還帶著不正常的黏稠感。
做完這些,他摸出褲兜里的折疊水果刀——不是什么高科技武器,就是便利店隨手買的10塊錢三把那種,刀刃在劍柄滲出的藍光里泛著冷意。割腕的動作比削蘋果還要自然,刀鋒劃開皮膚的瞬間,他甚至能聽到血管發(fā)出“滋啦”一聲輕響。
鮮血滴落劍槽的剎那,陳風幾乎能聽見自己耳膜里的嗡鳴聲。他強撐著用劍尖挑開小靈袖口,露出那道早已結(jié)痂卻依舊泛著紫氣的舊傷。兩道血線在劍身交匯處“啵”地一聲相撞,像兩個醉漢搖搖晃晃撞了個滿懷,隨即沿著劍身兩側(cè)的凹槽狂奔起來。
原本持續(xù)脈動的黑晶突然劇烈抽搐,就像路由器突然被拔了網(wǎng)線。陳風看著光芒忽明忽暗的劍身,喉間爆發(fā)出一陣沙啞的笑聲:“成了……”笑聲戛然而止,他猛地咬住下唇——這時候費力氣大笑簡直就是作死,每一分體力都要用在刀刃上。
然而話音未落,右手已經(jīng)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不是恐懼,而是身體超負荷運轉(zhuǎn)后的反噬,膝蓋發(fā)軟得像灌了鉛,視野邊緣泛起雪花似的白斑,連耳道里都開始嗡嗡作響,仿佛有千萬只螞蟻在啃噬耳膜。
他靠著潮濕發(fā)霉的墻壁滑坐在地,把劍橫放在顫抖的膝蓋上,雙手死死箍住劍柄,十指青筋暴起的樣子倒真像守門員在撲救點球時的姿態(tài)。
“陳風!我們到了!屏障能量讀數(shù)超過負荷,但門還是打不開!”門外傳來異能局專員的聲音,平穩(wěn)得如同播報天氣預報。
陳風張了張嘴,結(jié)果發(fā)出的聲音嘶啞得連自己都陌生:“別……別撞門……找……EMP碎片貼邊緣……它……它認冷傲天的血!”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說完自己都忍不住想笑——這話聽起來怎么跟教別人撬自家防盜門似的?
門外沉默了兩秒,突然爆發(fā)出整齊的回應:“我們信你,陳風!”
這回不是天氣預報,而是石塊砸進深潭的悶響。那些聲音像是穿透了千年冰層,帶來帶著生命力的暖流。陳風盯著劍身里翻涌的血光,眼眶突然有些發(fā)燙。
藍光再次閃爍的剎那,他注意到那些血絲開始往回縮,但并非流回小靈體內(nèi),而是像倒灌的溪流般涌入自己的傷口。不是獻祭終止了,而是這把邪門的劍開始換個方向抽水,把他和小靈的血在劍身里強行調(diào)和成某種詭異的平衡。
“你倆真是天生一對。”他盯著手腕上猙獰的傷口喃喃道,笑容還沒綻開,嘴角的血珠就率先滑進了衣領(lǐng),“一個昏迷了都能遠程供血,另一個吸血還挑血型……”
話音未落,門外突然傳來布料與屏障摩擦的“滋啦”聲。專員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穿透屏障:“屏障能量開始潰散了!準備暴力破——”
陳風沒聽完。
劍柄的溫度驟然突破沸點,掌心傳來皮肉燒焦的焦糊味。他盯著膝蓋上發(fā)出轟鳴的藍光,眼神開始渙散,卻固執(zhí)地把另一只手也按了上去。灼痛化作鋪天蓋地的眩暈,恍惚間竟看見小靈躺在虛空中的身影,少女染血的指尖點在他眉心,無聲地說著那句昏迷前重復過無數(shù)遍的話:“你答應過要一起贏的。”
“當然……沒忘……”他扯動嘴角露出個慘笑,十指深深掐進劍柄鐫刻的符文里。藍光在視線中炸開成萬花筒,墻面上那些歪扭的血字突然像活過來般扭曲重組,新浮現(xiàn)的幾行小字如毒蛇般攀上劍身:
「共生者可逆。」
「以真心換真心。」
陳風盯著那些泛著血光的字跡,喉間溢出破碎的笑聲:“早說……嗝……早說啊……”血沫涌進喉嚨,嗆得他猛咳不止,指尖卻突然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將整個上半身壓在劍柄之上。
專員破門而入的瞬間,看見的就是這幅詭異景象——渾身焦黑的男人跪坐在血泊中,雙掌緊緊焊在發(fā)瘋震顫的劍柄上,而那些纏繞交錯的血絲正沿著他暴起的血管瘋狂倒灌,在他的皮膚下形成發(fā)光的網(wǎng)狀紋路。陳風半垂的頭突然動了動,沖著闖入者咧嘴露出個染血的微笑,那笑容卻比哭還難看。
“共生契約……解除……”他最后用氣聲說道,燃燒殆盡的生命力化作一陣裹著電離味的強風。劍身上的藍光在沖天而起時突然收束,化作細如發(fā)絲的光流,順著那行血寫的契約重新注入兩人相連的傷口。
在意識墜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秒,陳風聽見自己手腕傳來兩聲細微的“咔嗒”聲,像是陳舊機械齒輪咬合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