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天還沒有大亮,許敬之就跑來了。
搓著手在門外等候。
玉帶伺候云琬寧起身,見許敬之這么早就來了,不滿地嘟囔,“殿下,那位許會長也太心急了吧?之前也沒見他這么殷勤,怎么今日一說你要親自去施粥,他這么積極?”
“大概是按捺不住了吧?”
云琬寧坐在銅鏡前,拿起一只玉簪比劃著。
玉帶朝著窗外瞥去,見天上的烏云鋪滿了半邊天,天色灰蒙陰沉。枯枝搖曳,大片大片的積雪不住往下落,像是要起大風了,臉色也變得不太好看。
“我看今日這天兒也不好,要不別去了?”她試著勸說。
云琬寧淡然地起身,由著她給自己披上斗篷,淺淺勾唇:“那不是正中了他的下懷嗎?去肯定是要去的,不然外面若是出了什么亂子,就都成我的錯了。好了,去請許會長進來吧。”
“哎,要是謝大人在就好了。”玉帶嘆了口氣,走過去開門。
許敬之見云琬寧一身素白的衣裙,依舊難掩那絕色的姿容,驚艷了一瞬,正了正臉色道:“殿下,前日里有流民鬧事,毀了粥棚,新蓋的粥棚在城郊的寶華寺。路程有點遠,咱們得盡早啟程。”
“難怪許會長來得這么早。”
云琬寧微微頷首,跟在他身后往外走。
玉帶跟在她身邊,壓低聲音道:“殿下,這只老狐貍肯定不安好心,要不讓朝朝陪著你去吧?”
經過前幾次,她覺得這種場合都應該讓朝朝跟著,萬一遇到危險,比她有用。她要是跟去的話,反而可能拖后腿。
云琬寧搖搖頭,“不用,朝朝另外有事要辦。”
須臾,一行人坐上馬車,兩輛馬車一前一后,朝著城郊駛去。
馬車走到半路,外邊倏然刮起了大風。風卷著窸窸窣窣的雪花,吹得街上的布幡和枯枝亂響,大部分的店鋪都沒有開門,零星的行人都行色匆匆。
但即使是這么惡劣的天氣,還是不斷有一撥一撥的流民往城外走。
看樣子都是奔著寶華寺去的。
玉帶撩開布簾朝著窗外張望,皺眉道:“殿下,這人是不是有點兒太多了?明明都施了幾天粥了,怎么還有這么多的流民?”
按說經過這么多天,大部分的流民應該都被安置好了。
云琬寧往外瞄了一眼,叮囑道:“待會兒到了寶華寺,你不要靠近粥棚,更要離那些流民遠點。你只需盯著許敬之,注意他的一舉一動。”
“那怎么行?奴婢得保護好殿下!”玉帶不情愿。
云琬寧與她對望著:“你按照我說的做就是,放心,我心里有數。”
半晌后,馬車經過一段崎嶇的山路,在長長的階梯前停了下來。
許敬之先一步下馬車,走到云琬寧的馬車前,說道:“殿下,前邊的路馬車上不去,咱們得步行上去。蘭庭已經帶著人先過來了,轎攆也準備好了。”
“麻煩許會長了。”
云琬寧在玉帶的攙扶下走下馬車,坐上了轎攆。
一直走到粥棚,也沒有發生任何意外。
不得不說,許敬之真是有一副好口才,幾句話就鎮住了全場。
他發過言后,就把云琬寧請到了臺上,慷慨激昂地道:“公主殿下仁善,不忍百姓受苦。今日,更是親自前來為百姓們施粥,發放物資。大家都排好隊,不要爭搶。誰若是敢對殿下不敬,在這里鬧事,不僅拿不到賑災的物資,還要下大獄!”
趙蘭庭帶著手下的兵立在一旁,起到震懾作用。
一開始,一切都很正常。
流民們不但得到了糧食和布匹等物資,還被安置在了寺廟里。
寺廟的空地上搭了不少的帳篷,供流民居住休息。
得到安置的流民們,開始給云琬寧歌功頌德。
“這老天爺無情,雪下起來沒完沒了。幸好公主殿下仁善,咱們才免于凍死餓死。大雍能有這樣的公主,是咱們的福分啊!”
“是啊,多謝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的大恩,我們永遠不會忘記!”
直到一陣狂風呼嘯而過,有人跑過來,揚聲大喊,毀了一切。
“不好了,不好了,公主殿下!糧倉和倉庫那邊起火了,風太大,火勢控制不住了!”
“什么?怎么會這樣?”許敬之臉色泛白,方寸大亂。
流民們一聽糧倉和倉庫起火,頓時也慌了。
他們中大部分的人還沒有領到物資,要是都燒沒了,那他們還能落到什么?有的流民情緒激動,當場就鬧了起來。
寺廟里的流民本來就多,這一亂,就連趙蘭庭和他帶來的兵都鎮不住了。
趙蘭庭只能跑回高臺,護著云琬寧,“那些流民瘋了,你不能繼續留在這里。快跟我走,我先帶你離開。”
“我不能走。”
云琬寧知道,這場戲還沒有落幕。
她要是真的在這個時候走了,那就徹底如了許敬之和他背后之人的意。
趙蘭庭氣結:“都什么時候了?你還如此任性?”
“你還沒看明白嗎?我要是走了,才是萬劫不復。”
“你……你這是什么意思?”趙蘭庭不明白。
兩人正僵持著,又有人跑了過來,高喊道:“糧倉和倉庫都是空的,這公主就是騙子!來咱們這里博賢名,根本不管我們的死活!”
這一吼,下面的流民就更激憤了,有些人甚至開始往臺上砸石頭。
趙蘭庭為護著云琬寧,被石頭砸了好幾下。
這時,許敬之痛心疾首地道:“公主殿下,怎么會這樣?之前,那糧倉和倉庫可是裝得滿滿當當,為何會成了空的?”
“還能是怎么回事?怕是都被她給挪走了!什么狗屁公主,根本不拿我們的命當命!既然我們不好過,也不能讓她好過!大家上啊,抓住她!”
不知是誰喊了一句,流民蜂擁而上,都朝著高臺上沖去。
一時間,云琬寧成了眾矢之的。
許敬之見狀,眼底掠過一抹得意之色。
就在他打算悄悄溜走的時候,劍光一閃,劍鋒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夜影聲音冷肅道:“要到哪兒去?”
“你,你是誰?我可是南方商會的會長,你不能殺我!”許敬之艱難地咽了口口水,“這……這件事都是靈毓公主所為,與我沒有關系啊。”
玉帶聽了,沖過來就捶打他,“你放屁!夜影大哥,絕對不能放過他!”
“砰!”
驀地,一道火銃聲響起,暴怒的流民登時就停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