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我!”
“是鏢頭。”
“咦,還有呼延老哥、周兄弟?”
值夜的是王逵,他面色古怪的看著呼延雷肩膀扛著的被子,那里面是人,而且是倆人。
鏢師走鏢,短則幾日,長則數月,家里面老婆、小妾忍不住寂寞偷人,也算不得是很稀奇的事情。
鏢頭孤家寡人,周巖連個相好都沒有,扛著被子的又是有家室的呼延雷。
王逵立刻調整情緒,聲音低緩說道:“呼延老哥,你也別多想,俗話說……”
“我惡你!”呼延雷大怒,將被子扔了過來。
王逵不敢接,縱身躍開。
“嘭”一聲,落地的被子散開,四海的蘇鏢師、魯鏢師滾落出來。
周巖抱著手臂,眨了眨眼睛。
鏢師有時候是也是導致家庭不寧,夫妻不和的高危行業。
王鏢師看著落在地上的兩位四海鏢師,目瞪口呆,“這是哪一處?”
“盧安在內,這三個混蛋挑撥離間,風陵渡的事情能少得了他們。”
王逵反應過來,埋怨道:“怎不帶上我。”
“這不人給你了。”
王逵倏地一笑,“好,我來審問。”
呼延鏢師、王鏢師各帶一人,幾道人影從落下風雪的院內穿行到馬廄那邊的草料房,周巖打了清水過來。
張望岳解穴,蘇鏢師、魯鏢師劇烈咳嗽,吐出好幾口濃痰來,遂面色驚恐的看著四人。
“都說吧,風陵渡黃河幫劫鏢是怎么回事?”王逵問。
魯鏢師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別亂來!”蘇鏢師色厲內荏。
“看你能嘴硬多久。”呼延雷蹲身扣住蘇鏢師左右臂,王逵拿竹紙浸水,覆蓋在對方臉上。
竹紙覆臉,蘇鏢師急促呼吸起來,周巖的視線內,竹紙覆蓋的蘇鏢師臉上口鼻部位劇烈起伏起來,不過數十個呼吸,對方身體上所有裸露出來的皮膚青筋爆綻。
蘇鏢師但覺的周身每一根筋絡都在抽搐,肌肉骨骼向心臟擠壓塌陷過來,意識沉重到了無法負荷的程度。身體失禁。
他頭顱不斷的搖擺,兩腳蹬踏,想要扭腰轉身。邊上魯鏢師面色煞白,身子都顫栗起來。
猛地他聽到周巖開口:“很快就到你了。”
“不關我的事情,我說。”
空氣中有被審問的蘇鏢師失禁味道彌漫開來時,旁觀的魯鏢師心態崩潰了。
王逵揭去蘇鏢師臉上的竹紙,但見對方面色青紫,眼球凸出,如要炸出來一樣。
魯鏢師磕磕巴巴道:“是盧鏢師找了我等,說奇恥大辱不能不報,四海、福安只能存一,后來盧鏢師說服了東家,拿黃金讓黃河幫出手劫鏢。”
“崔長順的事情呢。”周巖問。
魯鏢師身子發軟,如一灘爛泥,喃喃自語:
“原來我預感的沒錯,你們都知道。”
昏黃的燈光下,魯鏢師和盤托出,說了當日盧鏢師如何召集他和蘇鏢師,利用福安鏢局內部張望岳、史先貴兩位鏢頭不合,崔青山崔鏢師因侄子無法晉升鏢師而對周巖心懷不滿的機會,挑起內訌,借機拉攏,再讓黃河幫劫鏢,讓福安陷入內外交困,萬劫不復之地,繼而吞并福安。
王逵聞言怒不可遏,“好個狗賊。”
一腳踢出,正中下懷,魯鏢師身體帶起大片的草屑自地滑出丈遠,嘭的撞在墻上,四海的鏢師身體蜷縮,都被踢出苦水來。
“鏢頭,現在如何處理?”王逵問。
張望岳到:“請東家。”
周巖笑了起來,自己、鏢頭兩人的性格真的很像,物來順應,未來不迎,當時不雜,斬釘截鐵,事不過夜。
蘇鏢師、魯鏢師被捆綁起來,張望岳讓王逵安排得力趟子手請東家段懷安,他遂對周巖、呼延雷道:“余下事情無需兩位兄弟操勞。”
“行,我和周兄弟回了,養精蓄銳,看明個東家如何如何拿四海開刀。”
張望岳笑了笑,“快去,你家那位還在炕頭等著呢。”
呼延雷呵呵一笑,“走了,周兄弟。”
“鏢頭,我回了。”
“去吧,好生休息。”
周巖、呼延雷自馬廄這邊側門出鏢局,兩人分道揚鑣,沒入風雪當中。
長街無人,偶有犬吠兩三聲,周巖穿街走巷到了自家院落。
院門是自內上了門栓,他躍墻而入,身形穿過庭院到了檐下,抖去身上雪花,推窗入屋,用米粒黏在門上的頭發絲完好無損,走鏢期間,無梁上君子或心懷不軌之徒到訪。
他點油燈燒炭火,清掃臥房,打水沐浴。
隆冬大雪天,井水落在身上如針刺,然他自荊州一路走來,江濤中練功,在山澗寒潭滌身,早就適應。
子時的梆子聲響過長街,周巖熄了油燈睡去。
……
中都“悅來客棧”。
白墻黑瓦覆雪,燈籠連挑,牌額高懸。
迎客門聯十四字。
上聯:任留八方佳人客
下聯:客納四農士官商
長夜余火,豆燈如螢。
二樓客房當中的青衣女子挑了下油燈燈芯,“啪”的火花彈響之后,明亮起來的光芒勾勒出男女老少七人相貌。
女子、書生、矮子是楊鐵心在京郊所遭遇三人,另外四人當中,最招惹人注意的則是右手握著一根粗大的鐵杖,尖嘴削腮,臉色灰撲撲地,頗有兇惡之態的老年瞎子及濃眉大眼、五官端正,身形健碩,年紀和周巖相差無幾的少年郎。
七人同聚,老年瞎子道:“二弟,我等南下,得大汗盤纏相送,靖兒又答應提完顏洪烈人頭回去,如今身在中都,你看我等是先尋機殺金國王爺還是南下到嘉興。”
書生道:“距離嘉興比武之期,時間綽綽有余,不妨暫且在中都落腳幾日,打探一番,倘若有機會,殺了金國狗王爺,到時候再帶著人頭春風得意馬蹄疾的前往嘉興,豈不快哉。”
瞎子道:“我也如此作想,大汗都看重完顏洪烈,說此人精明能干,這樣的厲害角色,早鏟除早心安,免得對方又像是針對大汗部落那邊般,挑撥離間,借刀殺人,制造出不利于我大宋的事情,害死千千萬萬漢人百姓。”
瞎子言落,問少年:“靖兒,你的意思呢。”
少年畢恭畢敬道:“靖兒也是這樣想的,夜長夢多,不如遇一事處理一事,遇河搭橋,逢山開道。”
瞎子道:“那便如此決定,這幾日多走動走動打探。”
房間內眾人轟然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