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暫且停了下來,風(fēng)也不急。
福安東家段懷安坐在椅子上,詳細聆聽了鏢頭審問得來的訊息。
等張望岳言落之后,相貌清瘦男人端起茶杯,笑著問道:“是誰出手拿人的?”
“周鏢師!”
“可是?”段懷安驚訝一聲,將手中的茶杯放在桌子上。
“不到百息便殺了盧鏢師,擒蘇鏢師、魯鏢師。”
“自古少年出英雄呀。”段懷安感嘆一聲,“四海東家雷駱眼光還是不錯的,當(dāng)日競鏢,周巖連勝盧鏢師、蘇鏢師,他說福安有鳳雛,周巖果真如此。”
“確實如此,他武功修為提升速度令人驚訝,我看假以時日便能超越過我,成為福安第一人。”
段懷安笑道:“到時候你也別難受,俗話說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張望岳微微一笑:“周鏢師如登武道青云頂,我當(dāng)牽羊擔(dān)酒,擊缶而歌。”
“你說的,不許反悔。”
“自然!”
段懷安心情大好,端茶杯喝茶,遂道:“荊州這趟鏢,倘若沒有周巖,難保安全。四海之禍,也是他抽絲剝繭,事件得以水落石出,此等功績,定要重獎,你說我將周巖提拔為鏢頭怎樣?”
“妥!“張望岳贊同。
“可他成為鏢師還不到半年,提拔為鏢頭,如果有鏢師不服,你擺平。”
張望岳笑了起來:“史鏢頭那邊的鏢師不好說,但走了荊州這趟鏢的人員,上到鏢師、下至趟子手,無人不服,唯才是舉,東家無需多慮。”
“可惜我膝下無女,要不然都想嫁女給他。”
張望岳笑了起來,福安有好東家,自己有好兄弟。
“楊師傅父女趕早就會到鏢局。”
“我要讓他們父女直接當(dāng)鏢師,帶藝投奔,如此安排,實屬正常,可楊師傅就是不應(yīng)允,有點固執(zhí),但也足見品行,就讓他們父女按照規(guī)矩來。”
“行!”張望岳話鋒一轉(zhuǎn),問:“四海這邊呢?”
段懷安胸有成竹:“盧鏢師被殺,蘇鏢師、魯鏢師被擒,如坐針氈的是雷駱,他會找上門來,我現(xiàn)在不擔(dān)心四海,唯有點放心不下黃河幫。”
“東家無須擔(dān)心。”
“為何?”
“這些江湖幫派,唯利是圖,哪有什么道義,四海的存活和黃河幫有什么關(guān)系。”
“可畢竟殺了黃河幫的不少人,而且魯鏢師招供,說沙通天在趙王府做客。”
“江湖事江湖了,這是不成文的規(guī)矩。大金王爺愛惜羽翼,王府不會介入此事。沙通天也在乎臉面。以鏢局當(dāng)下實力,只要不是在水上,不懼黃河幫。”
“好,鏢頭這樣說來,我安心,不過小人不得不防,我再走動走動,打點一番,坐等四海東家雷駱。”
“東家考慮周到。”
風(fēng)雪之夜,福安的東家、鏢頭將如何對付四海的事情敲定下來,周巖不曾料到自己竟要被提拔為和張望岳、史先貴平起平坐的鏢頭。
往后可獨立帶鏢隊走鏢,當(dāng)然倘若鏢貨貴重,鏢隊走的又是兇險之路,鏢局調(diào)派多位鏢頭押鏢,這也實屬正常。
……
天光亮起來時,風(fēng)雪消停,但云層壓的還是很低,天氣不見放開的跡象。
周巖早起,洗漱之后拿了掃帚,將院內(nèi)的積雪清掃到墻角的幾株白楊樹下,里外收拾一番,出了院落鎖門離去。
他到了早點鋪,一碗熱氣騰騰豆腐腦、一籠包子果腹,沿著積雪快行向鏢局。
“周鏢師早。”
“周兄弟來了。”
按照鏢局規(guī)定,走鏢回來,可休息一兩日,不過鏢局鏢頭史先貴走鏢未回,又有四海的事情爆發(fā),故而鏢局只讓有家室的鏢師、趟子手休假。
呼延雷還是早早到了鏢局。
一來是要看東家如何處理四海的事情,其次是傳授槍法。
周巖恰好是在到鏢局門口遇到對方。
“老哥早!”
兩人結(jié)伴,待要向鏢局正門走去,周巖身后方向有呼喚聲響起:“呼延鏢師、周鏢師。”
不遠處長街上,楊鐵心、穆念慈匆匆走來。
周巖回頭望去,目光在穆念慈身上稍微停留,心道她可真是喜歡穿紅衣。
風(fēng)颯颯而過,挾卷著街道兩側(cè)房頂積雪簌簌落下,飛雪當(dāng)中的穆念慈絲絳束發(fā),身著紅色長衫,腰扎鞶革,以一對護腕束緊袖口,給人英姿颯爽的感覺。
“楊老哥。”
“楊前輩,穆姑娘早。”
周巖、呼延雷和對方父女兩人打招呼,呼延雷看著容顏嬌美、英氣勃勃的穆念慈,夸贊道:“穆姑娘好精氣神。”
穆念慈聞言笑道:“其實輾轉(zhuǎn)難眠了整夜,唯恐愚笨,讓鏢頭、呼延鏢師失望。”
呼延雷呵呵一笑:“人之常情,但也不要過分緊張,武功有底蘊,通常上手會很快。”
“嗯!”穆念慈點頭。
四人到了鏢局,呼延雷帶著楊鐵心父女向鏢局的鏢師做了一番介紹,眾鏢師熱情相待,這使得穆念慈很快便融入到了鏢人生活的氛圍中。
時間稍后一點,周巖、張望岳、呼延雷、楊鐵心父女到了武場。
場地早就被趟子手清掃的干干凈凈。
岳家軍虎將張憲之后,如今福安的鏢頭張望岳的說話聲在這個清冷晨間響動了起來。
“槍扎一條線,棍打一大片,這話強調(diào)了槍、棍技擊特點的差異,說槍為何要提棍,則因棍端裝槍頭即為槍,槍若去尖即為棍,槍法、棍法有許多交融之處。槍法中通常含有棍法的抽、打、劈、砸等動作。而棍法亦含有戳、挑、撩、滑的動作。槍怕?lián)u頭棍怕點。搖頭,是指槍尖被抖成一個圓圈。槍若發(fā)揮威力,需將搬、扣、刺完成的一氣呵成,槍尖便會被抖成一個圓圈,槍法云:圈為槍法之母,圈抖的快、圓、小、生風(fēng),槍便扎得有力、突然,令人防不勝防……”
張望岳傳授槍法,先從槍的勢、意開始,讓對方懂槍,再從招式下手。而非一般的拳師,拿大槍刷刷演練一通,便問一句記住了多少,讓弟子照貓畫虎學(xué)習(xí)。
穆念慈何曾聽過這樣的授學(xué),溢于言表的神情一覽無余,聆聽專注。
只不過當(dāng)她偶然用余光掃一下周巖,看到的便是對方了然的神情。
穆念慈內(nèi)心迷惑,兩人都是初學(xué),但自己看慣了父親用槍,耳濡目染,對其槍的理解怎么說也該比周鏢師強一點。
張望岳說“圈為槍法之母”、“槍如游龍扎一點”等這些槍術(shù)要旨時,周巖的思緒瞬間就飛到了襄陽城內(nèi)“醉仙樓”遇張三槍的那一幕。
圈為槍法之母,然明教張教主鑌鐵槍抖出來的都是弧,一弧成勢,兩弧成圈,三弧大圈,四弧圈中有圈,形成江河倒瀉之勢。
岳家槍號稱槍中之王,張三槍的槍應(yīng)該就是槍中之魔。
岳家槍正,勢若銀瓶迸裂,鐵騎突出,有擋者皆碎的氣勢。張三槍的槍邪,以奇致勝,出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周巖的眼睛越來越明亮起。
呼延雷不經(jīng)意間看到周巖神情,他心驚的想,莫非周兄弟已經(jīng)知槍意了?
何止,他都在融會貫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