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炅不記得鄭芝龍所謂的二當家,但對李旦卻很有印象。
一般人把鄭大木當作開臺先驅,但實際上的開臺先驅是鄭芝龍,更嚴格意義上來講,是李旦。
鄭大木的勢力最少七成來自鄭芝龍,而鄭芝龍的能量最少有三成出自李旦。
但是怎么說呢,鄭大木更像一個被“水太涼”洗腦成功的敗家子,李旦則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海盜,李旦開臺的目的,就是建立一個海盜窩和貿易中轉站。
朱慈炅記得鄭芝龍勢力成型的關鍵就是借助朝廷的力量徹底擊敗了劉香,而劉香陣營里有一個人是李旦的親兒子,極大可能就是這個李國助。
朱慈炅笑了,朝廷里一團亂麻,各種黨爭,鄭芝龍集團其實也一樣啊。
鄭芝龍的起家是依靠的顏思齊,顏思齊是李旦托以妻子的人物,但顏思齊死得太快,所以才有了鄭芝龍的崛起。
現在的鄭芝龍集團,除了他的十八芝,還有李顏二人的老部下,這些人有比鄭芝龍的資歷還老,除了他鄭芝龍還有不少人也叫李旦義父。
鄭芝龍并沒有完成最后的整合,他的整合是在歸明之后,借助了朝廷力量實現的,朱慈炅頓時感覺還有機會啊。
這個李國助太妙了,就算不能招安鄭芝龍,招安劉香也是一樣的啊。自己何必迷信鄭家,站在風口上,豬都能起飛。
自己是大明皇帝,絕對不可能支持鄭芝龍如同歷史上那樣發展,利益是有沖突的。自己被歷史情感吸引的鄭大木跟自己一般大,他還屁都不懂呢。
朱慈炅很快想通了這點,拋下了歷史包袱,眼中對孫進的這神來一筆給予了充分肯定。
“你做得好,可以先給他一個錦衣衛千戶,他的妻兒老小可以上岸了。
順便告訴他,南京的房價過兩年肯定大漲,曹化淳那邊馬上就會推出預購服務,先交預付款就可以保證領到房。
另外東廠不用糾結鄭芝龍了,如果這個李國助能說動劉香歸順朝廷,朕另有重賞。
朕只是缺少初始的遠洋海軍,所以想招安鄭芝龍,鄭芝龍不來,劉香如果來了,也是一樣的效果。
劉香現在的活動范圍應該在廣東海面,東廠也可以先試著接觸?!?/p>
孫進連忙點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中突然放光。
“奴婢明白。不過,皇上,你確定房價要漲嗎?”
朱慈炅立時警覺,一臉怪異。
孫進,你是“溫州人”?太監炒房團要橫空出世?
算了,朕懶得管你們,反正有利于自己快速回籠資金,就當給你們發福利了。
朱慈炅意味深長的對孫進笑了笑,沒有回答。
“朕找你其實還有一件事。大內既然一定要用宮女,朕就用自己找的。
你們派人去各地養濟院或者直接到流民中去找孤女,十歲到十五歲,甚至再小點的都可以,帶回宮中,以圣母太后的名義撫養。先招兩百人吧,以后需要再說。
要確認是那種走投無路的,身體沒有惡疾,其他不講究。
王坤,這事你也給朕記好。房尚儀一點管理能力都沒有,白瞎了這個女官位。
這批女孩進宮后暫時讓盧九德以軍法管教,同時你也要教她們讀書識字,告訴她們都合格才能留下。
至于圣母招的這批,大祭后全部到武英殿去做事。譚進,你記住,不許她們中任何一人接近柔儀殿,敢來的不問情由一律逐出大內?!?/p>
三個太監互相對視,小皇爺是不是太敏感了。南下的太監挑了又挑,審了又審,查了又查。現在連宮女都要另招了,還要是孤女。
唉,也許是小皇爺心善,做善事吧。
朱慈炅在城門樓終于閑下來無所事事了,他又跟孝陵衛的士兵親切交流了會兒,詢問人家家里情況,然后才回到具服殿。
剛到殿門口,就被一個巨大的胖子和一個小很多的胖子堵門了。
“三叔祖,七叔祖?!?/p>
福王和桂王臉上都有點驚慌,福王彎不下腰,干脆直接坐在階梯上,直視著朱慈炅。
“炅兒,我剛剛知道,你讓你由崧叔明日帶世子王子們去祭東陵?”
朱慈炅眨巴著眼睛,有些莫名其妙。
“對啊,這有什么不對嗎?”
福王怒了。
“誰的主意?這幫文官黑心眼爛腸子的,個個都該殺。炅兒,東陵不能讓宗室去祭啊。對你不好,對你由崧叔也不好,你倆都不知道這里面的彎彎繞?!?/p>
朱慈炅終于明白了朱常洵和朱常灜兄弟倆的擔憂,嘆了一口氣,他很認真的看著福王和桂王。
“三叔祖,如果朕請你將由樺叔改名勝樺,你同意嗎?”
朱由樺,朱勝樺?“高瞻祁見祐,厚載翊常由”,“允文遵祖訓,欽武大君勝”,這不是改名字,這是從燕王系過繼到朱標系。
福王張大嘴巴,臉上的肥肉都在顫抖。桂王眼珠也差點掉地上,他有點站不穩,順勢在福王身邊坐下。
這小魔帝還有更刺激的?
空氣都安靜了數息,福王才發出聲音。
“陛下,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朱慈炅點點頭。
“朕準備給朱允文重新上廟號謚號,恢復建文紀年,福王三子繼承懿文太子一脈香火,封吳王。朕相信這能讓太祖爺開心下。”
福王冷笑一聲,眼神銳利。
“陛下是準備禪位給你由樺叔嗎?孤不同意!”
一直比較沉默,看起來很膽小的桂王也開口了。
“陛下,宗人府密檔,吳庶人有后。
他們已經安居江湖,陛下何必平添波折呢?陛下好意,恐成災禍,于我等皇室也是大為不利,天下人心分裂,朝廷也必然動蕩。
陛下早慧,但陛下還小,若陛下真欲行此善,將來以陛下次子繼吳王位更妥?!?/p>
朱慈炅從來沒有見過桂王長論,頗為意外,皇家還真是藏龍臥虎。
朱慈炅聽懂了桂王的意思。你朱慈炅還沒有長大,你這么小,萬一哪天嘎了,你封個吳王,還是出自福藩的,那皇位歸屬怎么弄?
朱常灜沒有說的是,不管你朱慈炅是真心也好,試探也罷,老三是絕對不會上當的,你敢硬來,說不定他敢把他兒子掐死。
朱慈炅沉默了。
他的想法是,削藩不管怎么說,都是有點殘酷的,對宗親很是無情。他只是單純想弄點宗親溫情的大事出來,比如,與朱標系的全面和解,中和下后續影響。
在朱慈炅看來,這是代價極低的口惠,在他權力穩固的背景下,并沒有什么真正的利害。
但這個事確實夠大,反而有點不好弄了,他忽略了自己的年齡。福王桂王僅僅是一個世子附祭東陵就雙雙來堵自己的門,朱慈炅的和解連招更是不可能。
兩人都是朱慈炅親封的輔政親王,政治敏感性的確不差。朱慈炅想要的實惠成本不是他想象的極低,反而是極大,因為名之重,重于泰山。
在南北輔政親王的眼里,沒有什么現實主義,這不是什么短視,而是真正的長視。
這是一個極為重視名的時代,不是朱慈炅經歷過的那個唯利是圖的時代,南北輔政親王的反對,更契合這個時代。
這的確是古今思維的碰撞,朱慈炅輸了,但朱慈炅并沒有什么沮喪氣餒,他本來就不重視這件事,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親王的更多可能。
朱慈炅沉吟片刻,走到福王身邊,伸出小手拍打福王的大肚子。
“我聽說,皇曾祖曾說過三叔祖最像他。前日與由梁叔說起此事,我們一致認為,五叔祖最像皇曾祖。
三叔祖,你把自己弄得這么胖又是何必呢?望之不似人君?
朕有時候都覺得可笑,大明可不是玄武門繼承制。朕坐在這位置上很不舒服,所以很希望和親戚們相處的時候可以舒服點。
朕的確對兩位叔祖都有防備,但更多是制度性防備,你們身邊的侍衛隨從都是朕的人,朕不相信你們能翻出花來。
朕知道兩位叔祖都是有大智慧的人,把心思用來幫朕而不是防朕吧!貴州那邊又吃敗仗了,陜西的王嘉胤也現身了一次,大明撐不下去,你們也沒得跑。”
福王對朱慈炅的親近動作沒啥感覺,脂肪太厚了。
他看了眼老七,有點不習慣朱慈炅的談話方式,怎么從你胡搞亂來突然扯到本王身上,你不談是默認自己錯了嗎?
朱常灜只開了一下口,就又恢復了沉默,他稍稍挪動了一下屁股,作為萬歷幼子,他已經習慣把自己隱藏在兄長們之后。
朱常洵本來很滿意自己這身肥肉的,但朱慈炅這么一說,他也有些思念父皇了,他的確比父皇胖多了。
本王開始確實是想裝吃貨飯桶的,但后來吃上癮了,一不小心沒收住。
不過,他也希望拉近和朱慈炅的關系。
親王歸京后,權力有了但福利也少了很多,作為少年時就被迫卷入帝國權力場的親王,朱常洵非常明白,與皇帝的遠近親疏絕對超越了什么督政院排名、皇資分紅。
朱常洵只是看起來癡肥,作為萬歷帝親自培養的接班人,他的一舉一動,言談舉止都不是瑞王桂王這幾個親王能比的。
幾個叔祖中,只有他能在朱慈炅面前說話不亢不卑,在親王和叔祖間自由切換。如果忽略那如山的肥肉,他絕對是朱慈炅見過的最有皇家氣度的人,甚至超越朱慈炅的天啟爸爸。
“炅兒,你說話可得講良心,三叔祖怎么沒有幫你了?你要搞這個皇資公司,三叔祖可是下了大力氣的。你說要收地養民,三叔祖可沒有二話。
不過,有件事,你這娃娃辦得不地道,三叔祖有意見。你說要把我洛陽的王府收來將來辦什么大學,南京新建的王府還要三叔祖出錢買?三叔祖已經沒錢了,你就讓我露宿街頭吧?!?/p>
朱慈炅愣了下,爬在福王的肩頭。
“三叔祖,按揭分期付款了解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