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身體猛地一顫。她先是下意識地看向門外臉色煞白、驚魂未定的大姑和其他手持棍棒、卻躊躇不前的親戚,又飛快地瞥了一眼身旁這個仿佛從地獄歸來、氣息森寒的“丈夫”。
沒有猶豫太久。或者說,肖染那平淡語氣下不容置疑的意志,如同冰冷的鐵箍,瞬間攥緊了她的心臟。她低著頭,甚至不敢再看肖染的眼睛,快步上前,雙手用力推向那扇沉重的木門。
“吱呀——哐!”
木門帶著巨大的慣性,狠狠撞上門框,發出沉悶的巨響,將門外那張張驚愕、恐懼、貪婪交織的臉孔徹底隔絕在外。門外瞬間死寂,仿佛連清晨初起的鳥鳴和遠處的市聲都被這一扇門斬斷了。
門板震顫的余音在空曠的前廳回蕩。
肖染站在原地,沒有立刻動。他微微側過頭,目光落在女人的后背上。晨光透過門縫,在她洗得發白的粗布衣衫上投下一道細長的光斑。
女人似乎也察覺到了肖染的目光,面對著門板猶豫了一陣后,才轉過身,背緊緊貼著冰涼的門板,雙手緊張地絞在身前。
她抬頭飛快地看了肖染一眼,又立刻垂下眼簾,聲音細若蚊吶,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你……你沒事吧?昨晚上……后院……”
“睡得很好,就是做了個夢,夢到幾只聒噪的老耗子想啃酒缸,吵了點。”
女人神情復雜的看著肖染,片刻她才像是鼓足了勇氣一樣,向肖染質問道:“你究竟是誰!”
肖染皺起眉頭:“我是李笑。”
“你不是。”她聲音嘶啞,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我們八年的夫妻,你雖然和他長得一樣,但僅僅只是長得一樣。”
面對女人的質問,肖染沒有去辯駁,只是伸了個懶腰:“以后這鹽鋪的事情,就勞煩你來打理了,你若是忙不過來,也可以請一些伙計。”
說這,肖染從空間里取出一袋冥錢丟在柜臺上,意味深長的看著女人:“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女人呆呆的看著桌上的冥錢,似乎終于意識到了,默默的低下了頭:“張繡娘。”
“哦!”
肖染點了下頭,從女人的態度上看,對方似乎已經接受了這個結果,而且并沒有因此,對自己產生任何不良影響。
看起來身份的問題,只要不引來多數人的質疑,對自己并不會產生任何排斥。
自己接下來,讓她來接手鹽店的生意,自己再想辦法找到金蟾子他們三人。
至于自己手腕上那個印記的問題,自己接下來慢慢找就是了,既然這印記是和李家有關,左右也不會離得太遠。
“等等!”
這時張繡娘喊住肖染。
肖染回頭看向她。
張繡娘咽了口吐沫:“他……算是死了么?”
“你可以這樣理解,如果你想要報仇的話,我……”
“不!”肖染話沒說完,張繡娘就打斷了他,搖著頭,“就這樣吧,這樣很好,很好。”
肖染意味深長的在張繡娘身上打量了一遍,確定她并沒有說謊的情緒后:“那前面的事情就拜托你了,如果遇到麻煩,就來喊我。”
來到后院,肖染就開始埋頭翻找起來。
想要尋找自己手腕上這個印記的線索,可不管是臥室,還是書房,肖染翻找了一大圈,卻始終沒有任何頭緒。
“什么破任務,連點線索都沒有??”
肖染皺著眉頭,以往的任務再困難,總是有一個具體的目標,可這次的任務什么提示都沒有,也沒有一個具體的目標,讓自己像是無頭蒼蠅一樣原地打轉。
這種感覺讓肖染非常不爽。
眉宇間不免生出一抹煩躁的情緒,僅僅只是一縷情緒,便是在房中卷起一股狂躁的風暴來。
溢出的精神力,瞬間將面前的桌椅花瓶碾成碎片。
“啪!”
直至肖染聽到聲響,這才回過神來,回頭一瞧,發現屋子里已經是一片狼藉。
這讓肖染有些錯愕,自己的情緒什么時候這么急躁了。
“難道是我的精神力突然暴增,一時間有些難以適應?”
這動靜讓張繡娘也跟著慌里慌張的跑過來,小心翼翼的站在門口,不敢進去,只是輕聲問道:“相……公,您怎么了。”
一聲相公,讓張繡娘的手攥著衣角,心里糾結了好一陣才張開口。
肖染深吸口氣,讓自己情緒平復下來,擺了擺手:“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沒嚇到你吧。”
“沒。”
張繡娘松了口氣,她聽到動靜其實也是被嚇了一跳,此刻看到肖染神色淡然,才放松下來。
“相公,您若是待在家里不舒服,可以出去走走。”
張繡娘小聲提議道。
肖染擺了擺手,似是想起來了什么,問道:“除了外面的十二口大缸之外,家里還有其他的缸么?”
“這個,沒有了,咱們家從老祖宗那一輩開始,一代接著一代的往下傳,到了爹這里也就十三口,已經是眾鹽商家中最多的一家了。”
“這樣,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
“哦!”
張繡娘不敢多問,應了一聲就往前堂走去。
接管生意的事情,她雖然是一個女人家,但在以前也是自己來操持的生意,所以一點也不生疏,等肖染從后院走出來時,只見大門敞開,張繡娘已經站在柜臺前熟練的撥動著算盤,開始梳理起賬目來。
肖染對生意的事情一點興趣都沒有,畢竟自己來這里又不是過日子的。
再者,張繡娘也好,這里的人、鬼、產業也罷,在肖染的眼中一切都不過是黃潮虛幻出來的東西。
就和游戲里一樣,全都是假的,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既然家里什么線索也尋找不到,自己索性就去外面走走,他相信黃潮搞出來這么大的陣仗,不會是為了讓自己在這里體驗生活來著,必然是有深層目的在這里。
“我出去走走,回來不回來,你不用擔心。”
肖染走到柜臺前向張繡娘說道。
張繡娘點了點頭,隨后麻利的從柜里取出之前肖染拿出的那袋冥錢遞給肖染。
肖染看了一眼搖了搖頭:“不用,我自己有錢,這是給你的。”
說完,也不理會張繡娘,徑直走出店門。
看著肖染離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的錢袋,張繡娘的眼神不禁變得復雜起來。
她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是該高興自己擺脫掉了那個吃喝嫖賭的丈夫,還是該為自己丈夫被人掉包而擔憂。
但轉念之間,張繡娘看了一眼懷里的冥錢,突然像是想通了一樣,臉上露出笑意,自言自語的說道:“比起以前的日子,再糟糕又能糟糕到哪去呢……”
肖染踩著青石板一步步沿著街道前行。
他記得昨晚上幾家鋪子的門前也是掛著白色的燈籠,所以重點就是這邊幾家鋪子。
結果來到第一家鋪子的時候,發現鋪子大門關著,沒有開門的跡象。
肖染只能繼續往下一家走,到了前面第二家鋪子門前,就見到里面擠滿了人。
這是一家藥鋪,肖染站在門外,精神力掃進其中。
只見藥鋪里面有一個大大的磨盤,所有人在磨盤前面排著長隊。
磨盤旁,一個年輕人一邊哭,一邊拿著一把柴刀,將面前的木人劈開。
這木人與人等高,神態,外貌雕琢的活靈活現。
少年一邊哭,一邊回頭詢問排隊買藥的人,是治什么病癥,對方脫了鞋子,露出一截枯萎的腳指。
見狀少年便是明白了意思,轉身掄起手上的柴刀,將木人的腳趾砍下來,丟進一旁磨盤里。
只待店里的伙計把腳趾磨粉末交給病人后,病人歡天喜地的直接把粉末倒在嘴里。
不多時,再一瞧自家的腳趾,就見原本枯萎的腳指頭居然慢慢的有了血色,開始變得活潤起來,看起來恢復過來也不過是今天的事情。
看到這一幕,其他病人頓時急不可耐的拿著錢往前湊,指著木人身上的關節,器官,紛紛把手上的錢送過來。
“還真是……”
肖染站在門外,把里面的情況摸的一清二楚,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結合自己昨晚遇到的情況,肖染心中已經猜測的**不離十了。
自己的鹽店如此,這家藥鋪也是如此,都是用人來做材料進行售賣。
那個木人估計是藥店的‘前老板’昨晚上沒挺過大避,就現在就變成了眾人眼中的藥材。
“這個世界,還真是……邪門!”
肖染看著街道上的門店,心里不由得琢磨起來:“這樣看的話,布料店就要用人皮,家具店要用人骨頭,飯店……”
肖染想到這,突然心中一動,當即轉過身看向街道上的店鋪,當即隨手拉住一個人:“大哥,勞駕問上一句,咱們這里哪一家飯店最出名啊?”
“飯店。”
對方本能的想要掙脫開肖染的手,可這時肖染已經不動聲色的拿出一枚冥錢,看到肖染手上的冥錢,男人臉色頓時露出喜色。
“哈哈哈,有有,你往前走,左拐,再走五百米,就是咱們這里有名的大飯店了,八仙樓。”
說著,男人伸出手指就要去拿肖染手上的冥錢。
卻不想,肖染一愣,把錢攥在手里,皺眉道:“你拿我錢做什么?”
“啊……這……你……”
男人張大嘴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肖染手上的冥錢。
“謝了!”
肖染直接把錢往懷里一揣,轉身就走,只留下男人呆呆的看著他的背影,片刻才忍不住的罵道:“嘶,這個人……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