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悶響,他砸在露臺的防腐木上,震得藤椅上的文件散落一地,翅膀在落地前化作光點,最后一縷光擦過她手邊的跑車鑰匙,融進夜色里。
周晴手里的鋼筆“啪”地掉在保養清單上,墨水滴在“車主簽名”欄旁,暈開一小團黑。她僵在原地,看著趴在地上的男人——病號服后背的血漬正往木縫里滲。是王易?那個提走黑武士CLS時連價格都沒多問、簽合同只掃了眼交車日期的男人?可他怎么會從天上掉下來?剛才那暗金色的影子……是翅膀?
她的指尖掐進藤椅扶手,指甲摳著木紋里的舊痕——那是上次王易在這坐過的位置,他當時靠在椅背上看她改合同,指尖無意識地敲著扶手,留下的淺印還在。王易的側臉貼著地面,額前的碎發沾著血,睫毛上掛著點冰碴,隨著微弱的呼吸輕輕顫,下頜線繃得很緊,哪怕狼狽成這樣,都透著股他特有的穩勁——像他開著CLS送她回家時,輪胎碾過減速帶的沉穩。
“王易?”周晴的聲音發顫,她蹲下來,家居服的裙擺掃過他垂在地上的手。他的手指動了動,鎮獄棍突然“嗡”地亮了下,淡金色的陰氣順著棍身爬上來,裹住他后頸的傷口,滲血的地方慢慢凝住了。她的心跳漏了一拍,鬼使神差地伸手碰了碰他的肩膀,剛碰到布料,就被他猛地攥住了手腕。
他的手心冰涼,指節因為用力泛白,眼睛沒完全睜開,睫毛上的冰碴掉下來,滴在她手背上:“……周晴?”
這聲低啞的呼喚讓周晴手腕發麻。她看著他眼尾的紅血絲,突然想起那天在別墅早餐時,他喝姜粥被燙到,眼尾也是這樣泛紅,卻非要逞強說“不燙”。“你怎么弄成這樣?”她的聲音軟下來,另一只手想去扶他,“先起來,地上涼。”
王易靠她的力氣坐起來,后背的傷口被扯得生疼,他倒抽一口冷氣,額角沁出冷汗。視線落在散落的保養清單上,墨漬已經干了,他扯了扯嘴角:“把你文件弄臟了。”
“那有什么要緊。”周晴把他扶到藤椅上,轉身往屋里走,拖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很輕,很快又跑回來,手里拿著急救箱和條干凈毛巾,“你別動,我給你處理下。”
碘伏棉簽碰到傷口時,王易的身體猛地繃緊。周晴的動作頓住,指尖懸在半空:“很疼?”他沒說話,只是看著她垂著的睫毛——燈光落在她發頂,幾縷碎發從耳后滑出來,掃過臉頰,像在撓人。她的耳尖有點紅,大概是蹲久了,膝蓋不小心碰到他的小腿,像被燙到似的彈開,卻還是把紗布纏得很仔細,在他后背系了個工整的結。
“好了。”她站起來時,家居服的領口有點松,露出點鎖骨,“我去給你倒杯溫水,你昨天在別墅喝的那種姜茶還有,要不要熱一杯?”
王易靠在藤椅上,看著她走進屋里的背影。家居服的裙擺很長,在地上拖出輕微的聲響,像在數著時間。他摸了摸鎮獄棍,棍身的陰氣還在輕輕波動,而后背的紗布上,似乎還留著她指尖的溫度——比陰氣更暖,卻更實在。
周晴端水出來時,手里還拿了塊巧克力,是黑巧,包裝紙皺巴巴的,像是從包里翻出來的。“給。”她把巧克力塞進他手里,指尖蹭過他的掌心,像有電流竄過,“補充點能量,你臉白得像紙。
王易捏著巧克力,包裝紙的響聲在安靜的露臺格外清晰。他看著周晴靠在欄桿上,指尖無意識地撥弄著跑車鑰匙,突然說:“等我好點,帶你去個地方。”
周晴抬起頭,眼里的驚訝還沒散開,就先紅了耳尖:“去哪?”
“你想去哪?”王易看著她,路燈的光落在她眼里,像落了點碎星,“就當……謝你收留我。”
周晴咬了咬下唇,指尖摳著欄桿上的木紋,聲音輕得像嘆氣:“我想去宜昌看三峽瀑布,聽說水從懸崖上掉下來的時候,能濺起好多彩虹。”她說完又覺得太突然,補充道,“不過你先把傷養好,不然我可不去——總不能讓我開著跑車帶你去,你的CLS才適合跑長途。”
王易捏著巧克力笑了,這次的笑意漫到了眼底。“好。”他說,“等我能開CLS了,就帶你去。”
露臺的風還在吹,帶著點夜的涼意,可王易看著她低頭把玩跑車鑰匙的樣子——指尖捏著銀質車標,一點點蹭掉上面的指紋,突然覺得從醫院逃出來的這一路,血和疼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只有此刻,巧克力的苦、她發間的梔子香、還有那句帶著跑車鑰匙輕響的“三峽瀑布”,才是真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