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子昂的出現,只是一個小小的插曲,雖然讓云飄飄氣憤不已,卻并未影響她給林淵當向導的熱情。在她的帶領下,林淵算是初步領略了這座星落域權力中心的風采。
兩人最終在一座名為‘聽雪殿’的宮殿前停下了腳步,這座宮殿位置清幽,遠離主道,殿后便是一片郁郁蔥蔥的竹林,環境雅致,顯然是云飄飄精心挑選的。
“這里怎么樣?你就先住這兒吧。”云飄飄獻寶似的說道,“這里離我的‘云棲殿’很近,有什么事你直接傳音給我,而且這里很安靜,沒人會來打擾你。”
林淵對此倒是沒什么所謂,對他而言,有個能休息的地方便足矣,“有勞公主了。”
“別叫我公主,叫我飄飄就好。”云飄飄不滿地糾正道。
安頓下來之后,云飄飄便興沖沖地拉著林淵,說是要去一個地方。
“我們這是去哪?”林淵問道。
“去見古大師啊。”云飄飄理所當然地說道,“父皇不是讓你全權負責啟靈丹的事嗎?古大師肯定已經把庫房里的靈草清單準備好了。我們得趕緊把丹方給他,讓他開始準備材料呀。”
她一副比林淵自己還上心的模樣,讓林淵有些好笑。
皇室的丹閣,建立在東側,還未靠近,便能聞到一股濃郁的藥香撲面而來,讓人心神一清。這里是整個皇室的重地,守衛之森嚴,比之乾元殿也不遑多讓。
兩人剛一抵達丹閣門口,便見古玄通大師早已親自等候在此,這位在整個星落域都地位尊崇的首席丹師,此刻臉上卻帶著幾分孩童般的急切與興奮,一見到林淵,便快步迎了上來。
“林小友,你可算來了,老夫都等候多時了。”古大師的態度極為熱情,甚至帶著一絲恭敬,這讓守在門口的丹閣弟子們一個個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
他們何曾見過古大師對誰這般客氣過?即便是面對幾位成年皇子,古大師也只是淡然處之,何曾像現在這樣,親自出門迎接一個看起來比他們還年輕的少年?
然而,更讓他們震驚的還在后面。
古大師將兩人迎入丹閣主殿后,便迫不及待地從懷中取出一卷厚厚的玉簡,遞給林淵:“林小友,這是皇室寶庫中所有五品以上的靈草清單,以及其藥性、年份的詳細記錄,你看看煉制那啟靈丹需要用到哪些?”
他滿臉期待地看著林淵。
林淵接過玉簡,神識一掃,心中不禁暗暗點頭,不愧是掌控一域的皇室,這底蘊確實深厚,清單上羅列的許多天材地寶,即便是在一些中等宗門,也未必能拿得出來。
然而,他只是掃了一眼,便將玉簡放在了一邊。
“古大師,這些暫時都用不上。”
“用不上?”古大師一愣,有些不解,“林小友,你不是說那啟靈丹材料苛刻嗎?難道……這些都還不夠?”
云飄飄也好奇地看著林淵。
林淵笑了笑,道:“不是不夠,而是不對,煉制啟靈丹,所需的材料并非這些世人眼中的珍稀之物。”
他一邊說著,一邊走到殿內的桌案前,拿起一支玄毫筆,鋪開一張空白的獸皮卷,竟是打算現場書寫丹方。
古大師和云飄飄立刻屏住了呼吸,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湊了過去。
在他們眼中,這支筆即將描繪的,不僅僅是一張丹方,更是星落域未來的希望,是對抗那隱藏在暗處邪惡圣教的最強兵器。
云飄飄看不懂其中門道,只覺得林淵此刻的側臉在丹閣柔和的光線下,俊朗得有些不真實,讓她心跳都漏了半拍。
而古玄通的瞳孔,卻在隨著林淵筆尖的移動而劇烈地收縮。
他看到了第一個名字——‘青苔草’。
古玄通的眉頭微微一動,心中有些詫異。青苔草,最常見的靈草,性涼,通常用來中和一些丹藥的火毒,價值近乎于無。或許,是作為輔藥中的輔藥吧,他這樣想。
緊接著,林淵寫下了第二個名字——‘石縫花’。
古玄通的表情凝固了一瞬。石縫花,同樣是很常見的靈草,生命力頑強,生長于山巖石縫之中,藥性中正平和,最大的作用是磨成粉末后,與其他藥材混合,用來制作最低級的療傷膏藥。
然后,是第三個,第四個……
“凡土根。”
“晨露菌。”
“向陽草。”
……
隨著一個個名字出現在獸皮卷上,古玄通臉上的期待與激動,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錯愕,然后是深深的困惑,最后轉變為一種近乎荒謬的茫然。
他那雙閱盡天下奇珍異草的眼睛,此刻死死地盯著獸皮卷,仿佛要將那張獸皮瞪出個窟窿來。
這上面寫的都是些什么東西?
青苔草、石縫花、凡土根……這些東西,在他的丹閣寶庫中,連被記錄在冊的資格都沒有。它們通常被當做學徒練習辨識草藥的入門教材,或是直接被當成煉丹爐的助燃材料。用句不客氣的話說,這些東西,在真正的煉丹師眼中,與路邊的野草,茅坑里的石頭,沒什么本質區別。
林淵在獸皮卷上,寫了整整十六味藥材,清晰地羅列其上。
他將玄毫筆輕輕放回筆架,拿起獸皮卷,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墨跡,然后遞向已經呆若木雞的古玄通。
“古大師,這便是啟靈丹的丹方,有勞您按此方準備材料。”
古玄通的身軀猛地一顫,像是從一場荒誕的大夢中驚醒。他沒有去接那張獸皮卷,而是抬起頭,用一種極其復雜的眼神看著林淵,那眼神里有震驚,有不解,有懷疑,甚至還有一絲被戲耍的慍怒。
他嘴唇蠕動了半天,最終還是壓下了心中的波瀾,用一種干澀的,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聲音問道:“林……林小友,你……你確定,這就是那能提升修煉天賦的……神丹丹方?”
他特意在‘神丹’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其中的懷疑意味,不言而喻。
一旁的云飄飄也察覺到了氣氛不對,她雖然不懂煉丹之道,但也認識其中幾味藥材,那都是她小時候在皇城里隨處可見的‘野草’。她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小聲問道:“林淵,你是不是記錯方子了呀?”
林淵看著古玄通的反應,心中早有預料,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古大師,以您的見解,這十六味藥材若是融合在一起煉制,會得到什么?”
這個問題,瞬間打開了古玄通這位丹道大家的話匣子。他幾乎是本能地,帶著一種職業性的批判口吻,滔滔不絕地分析起來:
“青苔草性涼,石縫花性平,凡土根帶著土腥氣,晨露菌則含微毒……這十六味藥材,藥性駁雜,毫無共通之處,其中超過半數,甚至連一絲能量都不蘊含。將它們強行融合,其藥力會相互沖突,相互抵消,若以文火煉制,最終只會得到一灘毫無用處的墨綠色藥渣;若以武火強催,它們會在爐內瞬間化為飛灰,甚至還有炸爐的風險,老夫窮盡畢生所學,也想不出第三種可能!”
“所以說,用這些東西,別說是煉制提升天賦的神丹,就算是想煉制出一枚最普通的丹藥,都是癡人說夢,是……是對丹道二字的侮辱!”
說到最后,他情緒有些激動,花白的胡須都微微顫抖起來。他不是不相信林淵,而是這張丹方,已經徹底顛覆了他百年的認知,挑戰了他作為煉丹師的根本信念。
云飄飄緊張地拉了拉林淵的衣袖,小臉上滿是擔憂。
然而,林淵的臉上,卻緩緩地綻放出一抹笑容,那笑容里,沒有嘲諷,沒有傲慢,只有一種洞悉一切的了然。
“古大師所言,句句屬實,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