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風帶著鐵銹味掠過黑礦的柵欄時,楚驚瀾正用龍血浸泡的布條纏緊靈兒后背的傷口。小女孩在昏迷中仍攥著半塊烤紅薯,那是礦奴老張頭偷偷塞給她的,如今卻成了帶血的念想。
“哥…… 冷……” 靈兒睫毛上凝著冰晶,楚驚瀾將她往懷里緊了緊,玄鐵牢門外突然傳來炸雷般的嘶吼。
“北狄蠻子破了雁門關 ——”
礦道深處的油燈齊齊震顫,三百名礦奴如同受驚的蟻群擠在鐵欄后。楚驚瀾瞳孔驟縮,他貼在冰冷的石壁上聽著遠方的動靜,隱約有金鐵交鳴順著地底脈絡傳來,卻很快被更密集的哭喊吞噬。
“李都尉帶著邊軍跑了!” 一個滿臉煤灰的老兵撞開牢門,他胸前的舊傷在狂奔中裂開,“將軍,北狄十萬鐵騎…… 直撲黑風城來了!”
楚驚瀾按住驟然坐起的祖母,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黑風城是北境最后一道屏障,城中不僅有囤積的糧草,還有數千戶楚家舊部的家眷。
“哐當 ——”
礦場中央的警鐘突然炸裂,監工們扔下皮鞭往城門方向狂奔。楚驚瀾看著混亂的人群,突然扯斷手腕上的鎖鏈:“老張,帶奶奶和靈兒去軍械庫,那里有暗道通往后山。”
“少主你呢?” 老張頭攥住他的衣袖,這雙手曾在楚家演武場為少年驚瀾系過護腕。
楚驚瀾扯開粗布衣衫,露出胸口盤旋的龍紋胎記:“楚家兒郎,豈有棄城而逃的道理?”
一、棄城
黑風城的城門在辰時三刻轟然洞開,并非北狄人殺到,而是邊軍統帥李都尉的親衛營正在搶奪民船。
“讓開!都給老子讓開!” 披甲士兵揮刀劈開哭嚎的百姓,他們身后是裝滿金銀的馬車,車簾縫隙里能看見李都尉摟著美人的肥臉。
“李將軍!您不能走啊!” 白發老者抱著馬腿,“城中還有三千子弟兵,只要您坐鎮……”
“老東西找死!” 親衛長刀劈下,血珠濺在圍觀礦奴的臉上。楚驚瀾混在人群中,看著那把染血的長刀 —— 正是當年楚家配發的制式軍刀。
“呵,” 他喉間滾出冷笑,龍戒在掌心發燙,“楚家舊部用命換來的北境,養出了這群蛀蟲。”
“哥!他們在燒糧倉!” 靈兒不知何時跟了出來,小手死死拽著他的衣角。楚驚瀾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糧倉上空騰起黑煙,那是全城百姓過冬的存糧。
“將軍!北狄前鋒距城十里!” 斥候的嘶吼像鞭子抽在每個人心上。李都尉的馬車已駛到渡口,他突然回頭看向黑風城,臉上竟帶著詭異的笑容。
楚驚瀾瞳孔驟縮,他看見李都尉腰間掛著的令牌 —— 那是北狄王庭特有的狼首紋章。
二、聚義
軍械庫的暗道里,楚驚瀾將靈兒塞進祖母懷里。三十七個楚家舊部圍在他身邊,這些曾經的鐵血戰士,此刻卻像困在蛛網的野獸。
“少主,李崇通敵叛國!” 斷了左臂的趙虎捶著地面,“當年若非老將軍救他,這狗賊早死在亂軍堆里了!”
楚驚瀾摩挲著龍戒:“黑風城有多少能戰之人?”
“礦場有八百弟兄,城里還有兩千退伍老兵。” 趙虎聲音發顫,“可我們沒有甲胄,沒有強弩……”
“我們有這個。” 楚驚瀾從懷中掏出半塊將旗殘片,正是在噬魂淵撿到的那片。殘破的玄鐵上,“楚” 字在昏暗里泛著血光。
老兵們突然沉默,三十七個喉嚨里同時發出壓抑的嗚咽。當年楚戰將軍就是扛著這面旗,在雁門關擋住了北狄二十萬大軍。
“哐當!” 趙虎扯斷鐐銬,斷袖下的傷口滲出血珠,“少主,末將愿隨您死戰!”
“死戰!死戰!” 三十七個聲音撞在石壁上,震落簌簌塵埃。楚驚瀾看著這些飽經摧殘的面孔,突然想起父親教他的第一課 —— 所謂軍魂,不在鎧甲,在骨血。
他轉身走向暗道出口,龍紋在眼底悄然浮現:“老張,帶婦孺從密道走。趙虎,去敲聚將鐘。”
“敲鐘?” 趙虎愣住,聚將鐘懸在城主府,三十年未鳴。
“對,” 楚驚瀾推開暗門,晨光刺破陰霾照在他臉上,“告訴全城人,楚家兒郎,回來了。”
三、守城
聚將鐘的轟鳴穿透黑風城的哭嚎時,北狄的先鋒騎兵已沖到城下。楚驚瀾站在城頭,身后跟著八百礦奴和兩千老兵,他們手里握著礦鎬、菜刀,甚至是燒紅的鐵釬。
“那不是楚家的小少爺嗎?” 城樓下有人驚呼。
楚驚瀾扯掉遮臉的破布,露出那張曾癡傻五年、如今卻鋒芒畢露的臉:“我楚驚瀾在此立誓,今日與黑風城共存亡!”
龍威自腳底炸開,城頭的積雪突然崩落。老兵們看著少年身上若隱若現的龍紋,突然齊刷刷跪倒 —— 這是楚家軍禮,只有面對主帥時才會行的禮節。
“放箭!” 北狄騎兵在百步外張弓,密集的箭雨遮天蔽日。楚驚瀾縱身躍起,龍訣運轉間,玄氣在掌心凝成盾牌,箭矢撞在上面紛紛粉碎。
“楚家槍法 ——” 趙虎揮舞著斷矛,將三名攀上城垛的北狄兵挑飛,“結陣!”
老兵們迅速組成殘缺的錐形陣,這是楚戰將軍獨創的防御陣形。當北狄人的彎刀砍在他們簡陋的木盾上時,響起的卻是金鐵交鳴。
楚驚瀾站在城樓最高處,龍戒散發出的微光籠罩全城。他看見城墻下的北狄騎兵突然躁動,那些戰馬像是聞到了天敵的氣息,不停地人立嘶鳴。
“那是什么?” 有老兵指向北狄陣中。
楚驚瀾望去,只見萬軍簇擁處,一個騎著白狼的魁梧身影正用狼毫指向城樓。那是北狄最兇悍的首領,人稱 “裂山王” 的拓跋烈。
四、龍影
午時三刻,北狄人的攻城錘撞碎了西城門。裂山王揮舞著兩柄巨斧殺進城內,他每一步落下,青石板都要崩裂三分。
“楚家的雜碎,出來受死!” 拓跋烈的咆哮震碎了沿街的窗欞,他身后的蠻族戰士正用活人當盾牌推進。
楚驚瀾站在鐘樓頂端,看著那些熟悉的面孔倒在血泊里 —— 那是曾給靈兒糖吃的張嬸,是教他識字的王先生。
“吼 ——”
龍吟聲突然從鐘樓爆發,楚驚瀾周身騰起丈高的金色火焰。龍訣第二劫在血脈中轟然炸開,他身后浮現出百丈高的虛影:玄甲金盔,龍槍指天,正是太古龍帝的戰姿。
裂山王的巨斧停在半空,白狼坐騎癱在地上瑟瑟發抖。所有北狄人都僵在原地,他們從那道虛影上感受到了來自靈魂的恐懼。
“你……” 拓跋烈的喉結滾動,“你不是凡人……”
楚驚瀾一步步走下鐘樓,龍影隨他移動,陰影將半個城池籠罩。他撿起地上的斷矛,矛尖滴落的血珠在接觸地面的瞬間,竟燃起幽藍的火焰。
“楚家兒郎,隨我殺!”
龍影揮動龍槍,金色的槍芒撕裂了北狄人的陣型。楚驚瀾如同穿林的疾風,斷矛每一次刺出,都帶著龍威震碎敵人的神魂。
趙虎突然發現,那些原本膽怯的礦奴們,此刻竟像換了個人。他們跟在楚驚瀾身后,用最簡陋的武器砍殺著比自己強壯數倍的敵人。
五、殘陽
暮色降臨時,黑風城的炊煙重新升起。
裂山王的頭顱被掛在城門上,十萬北狄鐵騎在龍影的威懾下退到了三十里外。楚驚瀾坐在斷墻上,看著老兵們清理戰場,掌心的龍戒仍在發燙。
“哥,你看!” 靈兒舉著一朵紫色小花跑過來,花瓣上還沾著露水。
楚驚瀾接過花,突然注意到花蕊里藏著半片玉屑 —— 那質地,竟與七凰退婚時摔碎的血玉一模一樣。
“這花哪來的?” 他按住靈兒的肩膀。
小女孩指向城外:“是那個穿白衣服的姐姐給我的,她說…… 等你足夠強了,去南域找她。”
楚驚瀾抬頭望向南方,那里是大乾的腹地,是七凰所在的地方。龍帝虛影在他身后緩緩消散,但那雙金色的眼眸,卻仿佛穿透了千山萬水。
“趙虎,” 他將花別在靈兒發間,“清點人數,修復城墻。”
“是!” 趙虎挺直了脊梁,斷臂處的傷口還在滲血,卻笑得比陽光還燦爛。
楚驚瀾看著西沉的落日,龍戒突然浮現出一行古字:“七凰碎玉,聚則生,散則死。”
他握緊拳頭,指縫間滲出的血珠滴在黑風城的土地上。
這里不是終點,只是開始。從噬魂淵爬出的復仇者,終將讓整個天下,聽見龍嘯的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