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教放下筆,抬眼看向初見,眼神溫和了些,“路途尚遠,不可虛度光陰。”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指尖一點柔和的白光浮現,輕輕點在初見眉心。
剎那間,一股清流般的信息涌入初見腦海——那是大陸法師最基礎的《元素共鳴冥想法》。文字古樸,脈絡清晰,記載了如何更有效地感知、溝通并吸納天地間的元素之力,同時也記錄了尋常的1-4階魔法咒語和釋放方法。
“此乃法師根基。趁這幾日閑暇,你可嘗試冥想,感受元素。”主教收回手指,語氣帶著一絲期許,“若有疑惑,可隨時來問老夫。”
“謝謝主教爺爺。”初見微微一愣,眼睛恢復清明,真心實意地道謝。這聲“爺爺”叫得自然又清脆,讓明燭嚴肅的臉上也難得露出一絲真切的笑意。
……
客舍的小院三面環廊,一株老藤斜倚墻頭,枝影橫窗。初見把包袱放在榻上,先取清水凈手,再端坐蒲團。
陽光透過窗欞,在他膝頭切出細碎的光格。他閉眼,呼吸悠長,慢慢沉入冥想的靜水——
光粒自虛空浮現,像被風拂起的塵埃,又似夏夜螢火。
它們繞著初見旋轉,溫順地貼上皮膚,融進血脈。
三日里,白晝如此,夜里亦如此。
偶有倦意,便起身煉體:筋骨拉開,肌肉撕裂又愈合,星痕在骨縫里微微發燙,像替他把疼痛也鑄成鎧甲。
第四日清晨,初秋的晨霧帶著絲絲涼意,徘徊在小院中不肯離去,藤枝上的第一朵花悄然綻開。
明燭主教推門而入,正見少年收勢,額上薄汗未干,卻神色澄明。
“孩子,感覺如何?”主教溫和地問。
初見緩緩睜開眼,清澈的眸子里似乎多了幾分內斂的神采。他站起身,對著主教恭敬地行了一禮:“主教爺爺,我感覺……很好。好像能‘抓’住那些光點了。”
“哦?”明燭主教眼中閃過一絲興趣,“施展個最基礎的法術給老夫看看?嗯……就用‘光矢’吧。”
初見點點頭,伸出右手食指。沒有冗長的咒語吟唱,只見他指尖微微亮起一點白光,那光芒迅速凝聚、拉長,眨眼間便形成一尺長的光矢!雖然光芒不算刺眼,能量波動也顯得微弱,但其凝聚的速度之快,過程之流暢,簡直令人咋舌!
咻!
光矢隨著初見心意一動,輕巧地飛射而出,擊中靜室角落一個測試用的軟木靶子,發出“噗”的一聲輕響,在靶子上留下了一個淺淺的焦痕。
“咦…瞬發?!”明燭主教臉上的平靜終于被打破,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驚喜光芒!雖然是最基礎的1階法術,能量也弱,但這念動即發的速度……這絕非尋常絮語境法師能做到!這孩子的體質……比他想象的還要驚人!
“好!”主教連說三聲,胡子微顫,“三日入門,掌握魔法釋放!孩子,你已正式踏入絮語境!成為一名光榮的1階法師了!”
說到這里,好像想到了什么,明燭主教表情略顯嚴肅道“孩子,你的前幾日測試時我就感覺到,你應該身懷某種特殊體質吧?”
初見聽主教詢問,剛要張口,明燭主教伸手示意初見不要說話,又道“你不用告訴我,關于你特殊體質的猜測我也沒有告訴其他人,以后自己獨立行走,你需謹記,修行界體質一事甚為私密,非必要時,不必讓第二雙眼看見。”
聽到主教的囑咐,初見點頭,是的,關于這件事之前母親也有說過,剛剛可能自己一時想表現,給忘記了。
其實明燭主教并不知道,此時的初見全力施展光矢的話,是可以做到瞬發同時兩發光矢的。
“好了,你隨我來”明燭主教見初見聽的認真,收起了嚴肅的表情,面帶微笑,對初見說道。
他帶著初見來到神殿的執事廳,幫初見進行正式的魔法師注冊登記。
登記完成,執事取出一件折疊整齊的嶄新法袍,恭敬的交給一旁的明燭主教。
明燭主教拿著法袍,為初見解說道“這件法袍是法師職業的制式袍服,這一件雖是一階,但用料和做工絕非尋常。一般1-4階法袍選用火梭布混紡少量柔韌的玄蠶絲制成。”
說著,展開法袍,給初見看。
大陸制式法師袍是分內外兩件,眼前這是一套通體深紅色,內袍設計為立領,領口、袖口、下擺的邊緣和內側,用銀色的絲線繡著細密而簡約的日輪與星辰符文,這是光之神殿的標志,在光線下會反射出微弱的銀輝。
外袍也可以稱為魔法斗篷,是一件帶兜帽的斗篷樣式,斗篷邊緣及雙肩位置同內袍一樣是銀色的絲線刺繡。
主教繼續說道“大陸的魔法師職業法袍,樣式基本統一,不同帝國只在裝飾和紋繡上有一些區別,主色主要分7種,自下而上分別是,紅、橙、黃、綠、青、藍、紫,顏色即代表魔法師等級,你這一件就是一階法師的紅袍。”
當初穿上這件最小號的法袍時,反差感立刻顯現出來。
雖然煉體讓他比同齡孩子高壯些,像個十來歲的少年,但這最小號的法袍穿在身上,依舊顯得有些寬大。
而袍身上那些用銀色的絲線繡著細密而簡約的日輪與星辰符文,又為他平添了幾分超越年齡的神秘與莊重感。
兜帽此刻并未戴上,只是自然地垂披在肩后。這身裝扮,將他身上原本那件洗得發白的舊衣徹底取代,仿佛瞬間將那個掙扎在破落侯府中的孩童,拉入了另一個屬于魔法與力量的世界。
明燭主教看著眼前煥然一新的小小法師,眼中也流露出欣慰。
這身法袍,才真正配得上他那神眷的資質。
一同交付的,還有一枚小巧的紅色的金屬胸針,正面銘刻著光之神殿的日輪徽記,背面則用簡潔的線條勾勒出“初見”二字。
“孩子,拿好。”明燭主教親自將令符交給初見,“這胸針是你法師身份和等級的象征,顏色代表持有者的魔法等級,等級劃分和法袍一樣,胸針銘刻的圖案則代表授予國或授予組織。日后實力提升,可在大陸任何一處神殿、法師塔或官方認可的法師組織進行等階測試,更新令符記錄。”
“法師身份,在大陸上享有兩項基本權益:其一,可在所有官方法師組織內自由交易魔法物品、材料,使用金幣或以物易物都可以;其二......”
主教頓了頓,臉上帶著一絲笑意,“每月可領取相應等階的‘月例薪金’。你是一階法師,每月……嗯,10個金幣。”
說著,他從袖中取出一個沉甸甸的小錢袋,叮當作響,直接塞進初見手里,“這是你這個月的月例。”
10個金幣!沉甸甸的錢袋入手,初見的小心臟也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動了幾下。
他太清楚這筆錢的分量了!在初家最窘迫的時候,幾個銀幣就能支撐一家人一個月用度!
這10個金幣,對于一個普通家庭,真是一筆不小的財富。
“謝謝主教爺爺!”初見的聲音帶著真誠的雀躍,小心地將錢袋貼身收好。這筆錢,對他,對這個家,太重要了!
“去吧,”明燭主教心情顯然極好,拍了拍初見的肩膀,“手續都辦完了。距離迎新隊伍抵達尚有兩日。老夫讓一位白衣侍從陪你去郡城里采買些必需品。出門在外,總得準備周全些。”他特意補充道,“神殿的公務馬車借你們使用,快去快回。”
一名穿著素白袍服的年輕侍從很快被喚來,對初見態度很是恭敬。
馬車駛入繁華的郡城主街。初見那一身醒目的深紅色法師袍,立刻引來了不少行人的側目。
雖然只是最低階的制式法袍,穿在一個孩子身上還略顯寬大,但那代表著法師身份的紅色和銀紋,本身就自帶光環。
街邊店鋪的伙計、路過的行人,目光掃過這輛帶有神殿徽記的馬車,再落到車內那個穿著嶄新紅袍、小臉沉靜的男孩身上時,眼中都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敬畏和好奇。不少人下意識地微微躬身主動讓開道路。幾個玩耍的孩童甚至停下追逐,指著馬車和車內的初見,興奮地小聲議論著“看!小法師大人!”。
初見坐在車內,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投來的目光。他有些不習慣,下意識地挺直了小小的脊背,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更符合這身法袍所代表的身份。
有了10枚金幣的底氣,加上神殿馬車的便利,初見的采買目標明確而高效。
他先去買了一整袋風鈴草的種子,這是母親最喜歡的一種開起來是小白花的植物。
又跑去郡城最大的布莊,給母親穆瑤挑選了幾匹質地柔軟、顏色素雅的細棉布和厚實的羊毛料子,足夠做幾身舒適的新衣和冬被。“娘畏寒……”他小聲對白衣侍從解釋。侍從只是微笑著點頭幫忙挑選。
接著,他直奔規模最大的“百草閣”藥鋪。
琳瑯滿目的藥材氣味撲鼻而來。初見像個小大人般,目光銳利地在柜臺間掃視,口中清晰地報出一個個藥名和所需分量:“十年份的寧神花三兩,品質上佳的赤血藤五錢,曬干的銀葉菊半斤,還有這個……三階木系魔獸晶核粉末,要一小瓶。”這些藥材,有些是母親常服湯劑的升級替代品,有些則是他根據記憶中那些殘破醫書上的古方,推斷出可能對緩解源體侵蝕更有幫助的輔藥。
他甚至咬牙買了一小瓶價值不菲的三階木系魔核粉末——木主生機,或許能溫和滋養母親被蝕力消磨的身體?那白衣侍從看著初見熟練地挑選藥材,與老掌柜討價還價,眼中也滿是驚訝。這孩子,哪里像個剛滿八歲的少年?
藥鋪的老掌柜見到一身紅袍的初見,態度明顯比對待普通顧客更加恭敬了幾分,耐心解答著他的詢問,甚至主動抹去了零頭。
藥材裝了滿滿一大包。剩下的錢,初見又買了許多耐儲存的精米、白面、上好的油脂、大塊的熏肉,還有給啞婆婆和初忠買的新鞋、厚實的棉襪。林林總總,堆了小半個車廂。唯獨沒有一件是給他自己買的。
看著幾乎被塞滿的車廂,白衣侍從忍不住提醒:“小法師大人,您不給自己添置些衣物用具嗎?帝都天氣可比咱們這兒冷。”
初見搖搖頭,小臉上沒什么表情:“不用了,謝謝。學院應該會發吧?省下的錢,家里更需要。”他頓了頓,看著車窗外熙攘的街道,猶豫了一下,還是鼓起勇氣看向白衣侍從:“那個……這位大哥,能不能……麻煩你,讓馬車再跑一趟東極鎮?我想把這些東西……先送回家去。”他指了指車廂里幾乎全是給家里買的東西。
白衣侍從愣了一下,看著孩子眼中那抹不易察覺的懇求和期待,想到主教的特別關照,心中也是一動。他爽快地點頭:“沒問題!反正晶石能量充足,跑一趟東極鎮很快的。小法師大人坐穩了!”
公務馬車再次駛出郡城,朝著東極鎮飛馳而去。當這輛帶著神殿徽記的馬車,再次出現在東極鎮那熟悉的、略顯破敗的街道上時,引起的轟動比在郡城更大!尤其是車上那個穿著嶄新、醒目深紅色法師袍的小小身影!
“快看!是神殿的馬車!車上……車上坐著個小法師!”有眼尖的孩童驚呼。
“紅袍子!真的是法師大人!”
“那不是初家的小少爺嗎?天啊!他真的成法師了!”
“嘖,那身法袍……看著就不一般!”
路人們紛紛駐足,目光充滿了驚奇、羨慕,甚至一絲敬畏。
原本喧鬧的街道似乎安靜了一瞬,不少人下意識地微微欠身,或投來善意的、帶著祝福的目光。
幾個平時在街角玩耍的半大孩子,更是興奮地跟在馬車后面跑了一小段,又敬畏地不敢靠得太近。初見穿著那身寬大的紅袍,坐在馬車上,成了整個東極鎮此刻最耀眼的焦點。這身法袍,如同一個無聲的宣告,徹底改變了他在這座小鎮人們心中的形象。
馬車停在了東極鎮的石板街口。
初府的木牌新漆未干,右下角多了一枚小小的軍盾徽記;門口臺階掃得干凈。
院里堆著糧袋、柴薪,還有一袋袋用麻繩扎緊的藥包。
灰衣的軍屬協理正把最后一筐炭碼好,抬頭見了紅袍的小小法師,咧嘴一笑:“小少爺,按規矩,往后每月都有人送。”
屋內,穆瑤倚窗,針線在指尖穿梭。聽見腳步,她抬頭,怔住,繼而笑彎了眼。
初見撲過去,把金幣袋塞進她手里,又獻寶似的打開另一只布袋。
“娘,我掙的。”
穆瑤撫過紅袍的袖口,指尖微微發抖,卻只是輕聲道:“合身。”
離別時,天已擦黑。
初見跪在門口,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
穆瑤沒攔,只在最后一記額頭觸地時,伸手按了按他的發旋。
“去吧。”她說,“別讓路等你。”
馬車掉頭,燈火漸遠。
初見靠著車窗,把殘月吊墜握在掌心。
他知道,再歸來時,風鈴草已攀滿舊,而他將帶著新的名字與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