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白永話音落下的瞬間,一直靜立一旁的中校抬起了右手。
掌心向上,一團柔和卻無比凝練的乳白色光芒驟然亮起,并不刺眼。
光芒瞬間擴散,如同水銀瀉地,此時在少年們的腳亮起一個覆蓋了整個方陣的繁復的魔法陣圖!
“嗡——!”
一聲低沉的嗡鳴響起。下一刻,少年們身上響起了密集的“嗖嗖”聲和驚呼聲!
只見各式各樣的物品,不受控制地從他們的懷里、口袋中、甚至緊握的手中被強行剝離出來,化作一道道流光,匯聚到法陣中心的上空!
初見的背囊“嗖”地一聲離體飛起!
他心頭猛地一緊,下意識地想去感應胸口的殘月吊墜——還好,吊墜本身并未被強行扯出,但他發現,自己與吊墜內部空間的聯系,被一股強大而冰冷的力量徹底隔絕了!儲物空間被封禁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隨著那些飛起的物品。
空中瞬間形成了一個滑稽又令人心寒的“雜物堆”:五顏六色的零食包裹、小巧精致的匕首短劍、華麗的配飾、甚至還有幾口小鍋、幾個碗碟、一個玩具木馬……以及,幾個穿著蕾絲裙、扎著蝴蝶結的、嶄新的洋娃娃!它們混雜在武器和雜物中,顯得格外刺眼。
看到那幾個洋娃娃的瞬間,初見眼角余光清晰地捕捉到,剛剛還一臉邪笑、放話嘲諷的白永少校,臉上的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整張臉黑得如同鍋底!
中校右手輕輕向下一壓。空中的雜物堆連同那個巨大的魔法陣,如同幻影般瞬間消失無蹤。
白永少校的臉黑得像能滴出墨汁,他深吸一口氣,仿佛在極力壓制著某種暴怒的情緒,聲音反而變得更加低沉,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
“現在,計時——開始!”他冰冷的目光最后一次掃過全場,如同在看一群待宰的羔羊,“小屁孩們,祝你們……‘好運’!”
話音未落,他猛地一揮手!
“唰!唰!唰!唰……!”
包括白永和那位中校在內的九十二名軍官,身形瞬間化作一道道模糊的白色殘影!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只有極致的速度帶來的破風聲!
他們的身影幾個閃爍便消失在眾人視線之中,融入了拱門后方那片荒草萋萋、怪石嶙峋的廣袤山野,仿佛從未出現過。
荒原上,只剩下兩百五十六名年齡不過八歲的孩童,面對著一個嘲諷的破敗拱門,一堆冰冷的背包,以及前方一望無際、充滿未知兇險的漫漫荒野。
死寂。
絕對的死寂籠罩了整片荒原。風穿過荒草的聲音變得無比清晰,帶著刺骨的寒意。短暫的震驚和茫然之后,巨大的恐慌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開來。
“嗚……媽媽……我要回家……”一個穿著粉色綢裙的女孩終于忍不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這哭聲如同導火索,瞬間引爆了更多孩子的恐懼和無助,抽泣聲、抱怨聲、不知所措的叫喊聲響成一片。
“八百里,四百公里啊……十二個時辰……這怎么可能……”
“我的吃的也沒了!只有這個破包!”
“我們怎么辦啊……”
混亂中,初見卻異常冷靜。
他沒有理會周圍的哭嚎,目光迅速掃過那堆背包,然后大步走上前去。
擠開幾個還在原地發懵的孩子,從堆積如山的背包中用力抽出一個,入手沉重。
他打開背包,首先看到的是一柄戰刀。
指尖觸碰到冰涼的木質刀鞘,上面粗糙的紋理和幾道細小的裂痕傳遞著一種粗糲感。
初見將它從背包中取出。入手沉甸甸的。
刀柄很長,近乎一尺,沒有刀鐔,沒有護手,刀柄下段插入鞘內。
“擦——”
一聲略顯干澀的摩擦聲響起,他抽出了鞘中之物。
隨著刀身離鞘,寒光乍現。
這是一柄軍隊制式佩刀,與他在東極鎮見過的士兵腰間的武器如出一轍,只是更新一些。
刀身筆直修長,足有三尺,刃口在荒原的陽光下閃爍著冷冽的微芒。
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刀頭設計:前端刀尖收束成一個尖銳、帶著穿刺感的 30度銳角,如同毒蛇收起的獠牙,既利于劈砍,更暗藏致命的捅刺鋒芒。
“就是它了……”初見心中默念。
他單手握持,刀柄末端抵在掌心,感受著刀身傳遞過來的平衡點。
手指下意識地撫過刀身中前段靠近刀尖——這里是重心所在。
重心略微靠前,這使得每一次揮砍都能將全身的力量有效地貫注于刃尖,帶來更強的破壞力。
當然,這也要求使用者擁有足夠的力量和技巧去駕馭這股勢能。
筆直的刃線、鋒銳的到頭,以及那恰到好處的重心手感,都凝聚著一種屬于戰場、屬于軍隊的實用主義美學。
它不華麗,卻足夠致命;不輕巧,卻蘊含著最直接的破壞力。
初見反手將刀穩穩插回鞘中,發出“咔”的一聲輕響。
鄭重的把刀鞘掛在頭蓬下腰帶的左側。再次看向打開的背包——
“地圖、水、食物、求救工具、繩索和火種……果然是最基礎的生存包。”初見心中了然,將水囊斜挎在肩上,把其他物件收進懷里,然后迅速展開那張獸皮地圖。
地圖繪制得極其簡略,只有幾條扭曲的線條代表大致方向,標注了幾個極其抽象的山形符號和河流標記,在西北方向畫了一個模糊的圈,旁邊潦草地寫著“學院”二字。比例尺?細節?通通沒有!這與其說是地圖,不如說是一張充滿惡意的謎題。
“十二個時辰,四百公里……”初見眉頭緊鎖。
此刻那個穿著橙色法袍的石青,也已經拿到了自己的背包。
他看也沒看背包,只是默默地將背包斜跨在背后,一言不發,徑直邁開步子,第一個穿過了那破敗的藤條拱門,身影迅速消失在茂密的荒草和嶙峋的怪石之后。
那份決斷和淡漠,再次讓初見心中微凜。
有人帶頭,尤其是天才帶頭,瞬間刺激了其他人。
“快!跟上那個橙袍的!”
“等等我!”
“別丟下我!”
呼啦一下,人群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紛紛抓起背包,然后爭先恐后地涌向拱門。
混亂的隊伍開始向荒野流淌。
初見沒有立刻跟上大部隊。他快速將地圖上幾個關鍵標記記在心里,收好地圖,隨手把空背包仍在一旁。
離開那諷刺意味十足的集結拱門,初見的腳步沒有片刻停留。
他率先奔向前方一座低矮的小山。說是山,更像一個稍大的土包。他手腳并用,動作迅捷無聲,幾下便攀上頂端,輕盈地躍上一根粗壯的樹杈,仿佛一只靈巧的山貓。
站在高處,視野豁然開朗。
身后,是剛剛離開的荒涼空地,此刻正被螞蟻般散開的少年們點綴著,他們或三三兩兩,或形單影只。
而前方,則是試煉的第一道關卡——一片廣袤的亂石荒原。
荒原縱深約莫五十公里,地形開闊,碎石遍布,半人高的枯黃荒草在初秋的風中搖曳,如同起伏的黃色波濤。
荒原盡頭,依稀可見更復雜的干涸河谷地貌,再往遠處,則是連綿起伏、望不到邊際的原始森林,森林深處,濃重的霧氣如同盤踞的巨獸,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未知氣息。幾座類似的小山包零星散布在荒原邊緣。
“這里,大概是最‘溫和’的一段了。”初見心中想著。他輕輕躍下樹冠,落地時只帶起幾片枯葉,身影矯健得完全不像一個穿著深紅法袍的法師,更像一個久經山林的老獵戶。
踏入荒原,腳下的觸感印證了他的判斷。
看似平坦,實則暗藏殺機。
坑洼隱藏在高草之下,烈日當空,空氣干燥灼熱,在這樣的環境下奔跑,身體的水分消耗極快。
初見有意識地加快了步伐,憑借煉體帶來的強健體魄和精準的落腳點選擇,他的速度遠超大部分同齡人,身影在荒草間快速穿梭,不斷超越著前的少年。
荒原行進至一半多時,已經能看到不少少年停在原地,大口喝著水囊里珍貴的水源,臉上寫滿了疲憊。
就在他全神貫注趕路,身形掠過一片茂密草叢時——
“沙沙!”
一陣極其輕微卻又快如閃電的草葉摩擦聲驟然響起!一股寒氣從側面直指他所站立的地方而來!
前世無數次生死搏殺磨礪出的本能瞬間爆發!后仰、側閃、身形翻轉,一氣呵成!
一道細長的黑影,帶著腥風,擦著他剛剛脖頸所在的位置電射而過!那速度,快得令人心寒!
“鐵線蛇!”一個名字瞬間在初見腦海炸開!劇毒,迅疾,通常成年體長一尺左右,而眼前這條,足有一尺半!
黑影一擊落空,蛇身在空中詭異地一扭,似乎想再次撲擊。但初見更快!在側閃的同時,他右手已閃電般揮出!
“咻!”
一尺余長、散發著柔和白光的光矢激射而出!沒有咒語,瞬發!奇快無比地轟擊在蛇身七寸稍下的位置!
“嘭!”一聲悶響。
光矢爆炸的沖擊力將鐵線蛇撞得偏離方向,翻滾出去。
這一階法術的威力顯然不足以殺死這皮糙肉厚的家伙,但蘊含的光蝕能量卻如同跗骨之蛆,透過鱗片縫隙瘋狂侵蝕,蛇身上被命中的位置竟冒出絲絲縷縷的煙霧,發出“滋滋”微響。
劇痛和光元素的侵蝕讓鐵線蛇陷入短暫的眩暈和麻痹!
機會稍縱即逝!拔刀已來不及!
初見眼神冰冷,左手握著的刀鞘閃電般遞出!刀鞘末端包裹的精鐵,在他煉體后遠超同齡人的恐怖力量驅動下,如同攻城錘,狠狠戳在蛇身七寸!
“咯吱!”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聲清晰響起!堅韌的蛇軀竟被這蠻橫的一戳生生碾斷!鐵線蛇劇烈地扭動了幾下,便徹底癱軟在草叢中的碎石地面上,沒了聲息。
整個過程不過兩兩息,兔起鶻落,干凈利落。
初見面無表情,在草葉上蹭掉刀鞘底部的血跡和污穢。
這才“鏘”地一聲,抽出長刀。寒光一閃,刀尖輕靈地一挑一撥,一顆墨綠滾圓的蛇膽便飛了出來。
他動作嫻熟無比,仿佛演練過千百遍,張口便將蛇膽吞入腹中。
一股微苦的涼意滑入喉嚨,隨即化作淡淡的暖流散開。對身體有益的東西,他從不浪費。
荒原看似平靜,實則危機四伏。
除了鐵線蛇,還有潛伏在石縫草根下的毒蝎、毒蜘蛛。被咬傷雖不致命(軍官們會及時救援),但意味著立刻失去資格。
哪怕只是造成短暫麻痹,也會嚴重影響速度和后續路程。
因此,少年們雖心急趕路,卻也不得不小心翼翼,精神高度緊張。
這些能獲得入學資格的少年,無論出身如何,心志都遠超常人,對這點艱苦早有心理準備。
只有一個倒霉蛋,被一只指甲蓋大小、色彩斑斕的劇毒“火吻蜘蛛”咬中了腳踝,瞬間劇痛腫脹,臉色發青,不得不立刻啟動了信號筒求救,被一道突然出現的白光帶走。
其他人,則帶著或多或少的驚險,陸續通過了這第一道五十公里的荒原考驗。
踏出荒原,地貌陡然變得崎嶇復雜。
眼前是縱橫交錯的干涸河谷,仿佛大地的傷疤。怪石嶙峋,風化嚴重,陡峭的河岸需要攀爬,有些河床并未完全干透,殘留著危險的淤泥沼澤。視野被嶙峋的巨石和逐漸增多的灌木叢遮擋,行進速度不可避免地被拖慢。
他正欲翻越一道高坎時,一陣極其微弱、幾乎被風聲掩蓋的氣流擾動掠過他的后頸。
沒有思考,純粹的本能驅使!他身體猛地向側前方一撲!
“嗖!”一道灰影幾乎擦著他的后背掠過,利爪在巖石上刮出刺耳的聲音!一只潛伏在陰影中的鐵爪山貓撲了個空,綠油油的眼睛里閃過一絲驚愕。
初見落地翻滾,瞬間站定,長刀已然在手,刀尖直指山貓。
山貓低吼一聲,似乎被初見那野獸般敏銳的感知和迅捷的反應所懾,一擊不中,竟沒有再次撲擊,而是警惕地后退幾步,轉身消失在亂石之中。
類似的場景在河谷中多次上演。
他總能提前“感覺”到掠食者的殺氣或毒蟲的窺伺,或閃避,或繞行。
他對復雜地形的適應力強得驚人,體力消耗也遠小于其他人。
在這段本應拖慢腳步的二十公里河谷地帶,初見的速度非但沒有降低,反而憑借著這種近乎本能的“地利”,悄然提升,將大部分同批進入河谷的少年甩在了身后。
穿過最后一道布滿滑膩淤泥的河谷,眼前便是那片望不到邊際的原始森林。
參天古木遮天蔽日,粗壯的藤蔓如同巨蟒纏繞垂落,地面覆蓋著厚厚的腐殖質,濕滑粘膩。
濃重的霧氣在林間彌漫,能見度急劇下降,陽光被層層疊疊的枝葉切割成破碎的光斑,林間昏暗如同黃昏。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泥土、腐爛植物和某種難以言喻的、屬于原始森林的獨特氣息。
此時,距離出發已過去兩個時辰。能緊跟著初見腳步,幾乎同時抵達森林邊緣的,大約只有四十余人。
這皆是少年中的佼佼者,速度、耐力、意志都屬頂尖。然而,當這四十多人先后踏入這片無邊無際、霧氣繚繞的原始森林時,就如同幾顆石子投入了深邃的海洋,瞬間便被無邊的綠意和濃霧吞沒,消失得無影無蹤。
踏入森林的瞬間,初見深深吸了一口氣。那混合著腐朽與生機的氣息鉆入肺腑,非但沒有讓他不適,反而帶來一種難以言喻的……回家的感覺!仿佛靈魂深處的某個角落被喚醒。
前世頂級貓科魔獸的野性本能,在這一刻被這原始的環境激發!
他仿佛能“聽懂”森林的低語——風拂過樹葉的沙沙聲是預警,遠處隱約的鳥鳴是坐標,腳下土壤的濕度變化是路徑的指引。他對危險的感知提升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程度:前方哪片區域彌漫著無色無味的麻痹毒瘴,哪個方向隱約傳來掠食者巢穴特有的腥臊氣息,甚至哪棵樹下生長著可以應急充饑的無毒漿果,都如同地圖般清晰地印刻在他的感知中。
他的移動方式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腳步變得異常輕盈,踩在厚厚的腐葉上幾乎不發出聲音,身體在密集的樹干和垂落的藤蔓間穿梭,流暢、自然、高效,如同一只真正的林間獵手。
煉體八年的強韌體魄,讓他對森林中彌漫的微弱毒素和濕冷瘴氣產生了相當的抗性。此刻,雖然他明面上只是一名一階法師,但在這片危機四伏的迷霧森林中,依靠著覺醒的野獸本能、超常的感知、強橫的體魄和手中那柄冰冷的戰刀,他的綜合生存與戰斗能力,已悄然躍升至所有試煉學員之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