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亖囹……”顧晚晚低聲念著這個名字,在她的眼中,“囹”字方框里的“令”字最后一筆拖得很長,像條掙扎扭動的尾巴,又像個被困住的靈魂,絕望地拍打著四壁。
撕掉的一頁。
撕掉的一頁。
兩頁空白的撕痕,邊緣比之前更凌亂,應該是用指甲狠狠摳下來的,參差不齊。
再出現(xiàn)的字跡更加潦草了:“祂在奶漬里游動……就在奶瓶的玻璃反光里,我看到祂的影子,那是一只多足昆蟲,有很多只眼睛,密密麻麻地排列在身體兩側,眨都不眨。寶寶笑得好開心,她伸手去抓,說要和祂玩。”
“11月6日,
我數(shù)過寶寶衣服上蕾絲的褶皺,六道螺紋就是六扇門。每打開一扇,就能聽到不同的聲音,有的在哭,有的在笑,還有的在念著聽不懂的囈語。啊,我的頭好痛,那些聲音要鉆出來了。”
”乖囡囡的瞳孔在放大,虹膜上的斑點連成了羅伊格爾的星圖。我查過資料,那是掌管時間的神明的象征……祂要來了,祂已經在敲門。”
羅伊格爾?葉子安想起他從土豆那里順來的古舊懷表,正是【羅伊格爾的時間刻度】,莫非跟這個名字有關聯(lián)?
更多的記憶涌現(xiàn),這名字似乎出現(xiàn)在某本講述冷門神話的舊書里,傳說其巢穴存在于“時間褶皺”中,而土豆也有一個時間孤島。
葉子安隱隱覺得其中有什么關聯(lián),打算找個時間問問土豆懷表和時間孤島的來歷。
他還注意到“羅伊格爾”四個字被反復描摹,墨水在紙上積成個黑色的疙瘩,像塊凝固的血痂,既是強調,又像是恐懼到極致的涂鴉,其中一個字母被涂成了空洞,邊緣的墨水向下流淌。
再往后翻,出現(xiàn)一段類似購物清單的內容,字跡還算工整,但筆畫已經扭曲:
“■■牌奶粉×4罐
鱈魚肝油×1瓶
布娃娃一個
純銀襁褓針×6根”
緊接著的字跡突然變得狂亂,墨水飛濺在紙上,形成一道道猙獰的黑色爪痕:
“用臍帶纏成圣印……冰箱冷凍層夠放祭品……周三特價時買冰錐……”
“求助!女兒眼白出現(xiàn)會游動的黑點!”下一頁的字跡換成了鉛筆,筆尖幾乎要劃破紙頁,筆畫間的空白處寫滿了“救我”,層層疊疊。
“今早發(fā)現(xiàn)她把布娃娃的紐扣挖掉了……那布娃娃的線條在蠕動!它在笑!嘴角咧到了脖子!對,我得把它縫起來。”
“現(xiàn)在浴室鏡子里的我在笑,嘴角咧到了脖子!可我明明沒有笑……(字跡逐漸扭曲)該用哪種安眠藥才不影響獻祭新鮮度?氯硝西泮還是氟西泮?”
顧晚晚的呼吸驟然急促,胸口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讓她幾乎喘不過氣。
獻祭?她要獻祭什么?那個叫亖囹的孩子嗎?那些關于冰錐和冷凍層的字句扎進她的太陽穴,她猛地看向葉子安,發(fā)現(xiàn)他眼中藏著的怒火。
最后一頁的字跡是暗紅色的,筆畫混亂瘋狂,幾乎難以辨認,仿佛是在極度痛苦中寫就的,紙頁邊緣有指甲的印痕,一道又一道:
“祂在門扉之外蠕動,以千萬張嘴唇舔舐時間的裂縫……獻上尖叫吧!用喉管破裂的音節(jié)拼寫祂的真名——”
字跡在這里戛然而止,后面只剩一片模糊的紅褐色痕跡,顧晚晚甚至能聞到淡淡的血腥味,混在霉味里,嗆得人作嘔。
她忍不住挪開目光。
“檔案有記載他們一家的詳細資料嗎?”過了好一會,葉子安開口。
顧晚晚搖了搖頭:“我們查到的信息很有限。男主人是位富商,幾年前死于車禍。但事后調查發(fā)現(xiàn),事故現(xiàn)場的監(jiān)控全出了問題,沒拍到肇事者,最后只能定性為交通意外。
“但這起事故疑點很多——他的車當時正行駛在空曠的馬路上,突然失控;剎車系統(tǒng)完好無損,卻像被什么東西硬生生撞向了護欄。”
葉子安的眼角跳了一下,顯然對這個細節(jié)很在意。
“至于他的妻子蘇彌婭,出身考古世家,繼承了父親的事業(yè),原本也是小有名氣的考古學者,發(fā)表過幾篇關于古代祭祀儀式的論文。但七年前,她隨考古隊從西北沙漠回來后,就疑似精神失常,辭了職,一直在家休養(yǎng)。直到富商死后當天,她和女兒就一起失蹤了,再也沒出現(xiàn)過。”
“警視廳沒調查這起失蹤案?”葉子安問。
顧晚晚苦笑了下:“并沒有。你也知道,最近幾年……”她沒有說下去,但兩人都明白她的意思。
這些年異常事件頻發(fā),幾乎每天都有離奇命案,警力早捉襟見肘,這樣的失蹤案,恐怕早被淹沒在堆積如山的卷宗里,沒人會在意了。
葉子安沉默片刻,突然開口:“這或許是一起邪神祭祀儀式。”
顧晚晚悚然道:“你的意思是……蘇彌婭想用自己的女兒獻祭給那個所謂的‘祂’?”這個想法讓她不寒而栗。
葉子安點頭,“從筆記本內容來看,她大概在懷孕期間就精神異常了,甚至可能被污染。那孩子的出生時間——4月4日4時4分,還有名字‘亖囹’,都透著強烈的儀式感,像是早就計劃好的。”
“那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顧晚晚有些緊張,“涉及祭祀儀式,恐怕不是我們能應付的。要不要上報事務局,請高階者來處理?”
葉子安卻搖了搖頭,嘴角甚至勾出一抹淡笑:“沒關系,祭祀發(fā)生在過去,而且顯然失敗了。”
“你怎么知道?”顧晚晚脫口而出,驚訝于他的篤定。
葉子安攤攤手,語氣輕松了些:“如果祭祀成功,‘祂’被召喚出來,這片街區(qū)恐怕早成了邪神的祭品,變成廢墟或者更糟的東西,怎么會像現(xiàn)在這樣安然無恙?你看外面的花園,雖然荒涼,至少還是正常景象,沒出現(xiàn)扭曲的異物或領域場。”
顧晚晚愣了下,仔細一想,確實如此。那些關于邪神降臨的記錄里,總會伴隨著大面積的死亡,而這里除了異常的潮濕和霉味,似乎并無其他異象。她不由得有些臉紅,自己竟忽略了這么明顯的事,大概是被筆記本里的內容嚇慌了神。
“我們去看看別的房間吧,說不定還有線索。”為掩飾尷尬,顧晚晚主動提議,率先轉身走出雜物室。
葉子安跟在她身后,目光再掃過那間雜亂的屋子,最后落在墻角那幾捆發(fā)霉的書上,若有所思。其中一本書的封面隱約露出半個符號,像只睜開的眼睛,正對著他的方向。
顧晚晚沿著大廳慢走,手電筒的光柱在各個房間的門上移動,光線掃過地面時,能看見一串模糊的小腳印,一直延伸到大廳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