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臨近鬼節(jié)的緣故,雜貨鋪里很忙。
不少人來買香燭紙錢祭祀祖先,所以孟映棠也在鋪子里幫忙。
“客官,您需要什么?”
低頭記賬的她,感覺到有人走進(jìn)來,下意識地抬頭問道,結(jié)果卻在看清楚來人時吃了一驚。
“娘,大嫂,你們怎么來了?”
孟映棠面色有些不自然。
雖然說了狠話斷親,但是人在面前,她也下意識地喊了出來。
“來看看你。”張氏陰陽怪氣地道,“娘在家里,天天都盼著你回娘家,結(jié)果眼睛都快哭瞎了,也不見你回來。”
孟映棠咬唇不語。
高氏走上前來拍打她,“你怎么那么心狠!你說娘不是為你好嗎?林家那么好的人家,你說不要就不要,你什么時候能讓娘省點心?”
明氏今日出去進(jìn)貨了,所以鋪子里只有孟映棠。
有幾個顧客看向這婆媳倆,又看看孟映棠,眼里都有探究之色。
孟映棠輕聲道:“娘,木已成舟,不必再說那些。鋪子里有點忙,我先招待顧客,你和大嫂先回去?”
“哎呀,這剛來,水都還沒喝上一口,你就攆娘走啊!”張氏道,“映棠,你的心怎么就那么狠?”
孟映棠抿唇不說話,目光卻直直地盯向張氏,干凈的眸子里映出張氏市儈的嘴臉。
她也不爭不吵,就那樣直直地看著她。
張氏在她的目光之下漸漸心虛起來,仿佛那些算計都無所遁形。
但是她強(qiáng)行挽尊,別開目光不看她,干巴巴地道:“別以為我們是上門打秋風(fēng)的,我們就是怕你過得不好。你過日子,還得仰仗兄弟不是。否則被人欺負(fù)了,找誰哭去?”
“沒有人欺負(fù)我。”
倘若徐渡野真的欺負(fù)她,弟弟確實會為她拼命。
但是大哥的話,不來跟著落井下石,她就感激不盡了。
“現(xiàn)在沒有,將來不好說啊!”
“嫂子既然這么說,當(dāng)初為什么又要收了徐家一百兩銀子,把我送到徐家?”
一百兩銀子這個數(shù)字,讓店里看熱鬧的人都咋舌。
“徐家為了娶我,負(fù)債累累,怨恨我,也是我該受的。”孟映棠繼續(xù)道。
高氏臉上有些抹不開,尷尬地道:“那銀子,也有些是給你攢著的……”
“那我現(xiàn)在正缺銀子,娘給我吧。”
“呵呵,你缺什么銀子?這么大的鋪子呢,”張氏忙道,“我怎么聽說,之揚還來看過你?他就沒給你銀子?妹妹呀,那些銀子,你可不能獨占,要知道……”
“他一個大頭兵,有什么銀子給我?倒是我,時常去給他送東西,婆家都不愿意了。我男人脾氣不好,也是眾所周知的,”孟映棠做出委屈樣子,抬起手腕露出一截青紫,“倒要讓大哥來好好和他說說。”
這是前幾日被徐渡野握的,還沒消退,正好用上。
孟映棠心里很清楚,如果不和她們訴苦,堵上她們的嘴,讓她們主動離遠(yuǎn)點,那以后就像水蛭一樣,吸她的血。
“夫妻倆,哪有不吵架的?”張氏道,“你倒是性子軟和些。”
“我性子還不軟和嗎?”孟映棠假意抹淚。
顧客們都是附近住的,對孟映棠為人已經(jīng)了解,紛紛幫她說話,夸她性情好,從來不和人臉紅。
“……也是娶我花了那么多銀子,他心里有怨言。倘若娘和嫂子真的疼我,就拿回來幾十兩,就當(dāng)我借的,日后寬裕了肯定還你們。”
說話間,孟映棠還從柜臺里面出來,拉高氏的袖子,“娘,帶我回家吧。”
高氏面色別提多尷尬,“你這孩子,瞎說什么呢!你嫁進(jìn)了徐家,就是徐家的姑娘。你看鋪子里還這么多人在,我們就不打擾你做生意了。你好好聽話,孝順太婆婆,伺候好相公……”
張氏則從柜臺上順了幾把香,“不用送了,我們走了。”
孟映棠松了一口氣。
果然祖母說的是對的。
當(dāng)別人和你開口借錢的時候,你不要拒絕,而是要反向哭窮借錢。
她虛偽,你要比她更虛偽。
她臉皮厚,你要比她臉皮更厚。
孟映棠初戰(zhàn)告捷,內(nèi)心說不出的爽快。
可是有人不爽了。
徐渡野站在門口,黑著臉看著她,好像在問,“我什么時候打過你了?”
看著老老實實的人兒,給他扣屎盆子的時候,是一點兒不猶豫,一點兒不含糊。
孟映棠說人壞話,被人抓個現(xiàn)行,臉上頓時火燒火燎。
好在鋪子里還有人,徐渡野也沒好當(dāng)眾發(fā)作,黑著臉進(jìn)來幫忙。
孟映棠這才有點喘息機(jī)會,在腦子里飛快想著應(yīng)對的辦法。
等顧客買了東西都走了,徐渡野敲著木質(zhì)柜臺,發(fā)出一聲聲清脆的聲音,同時意味深長地問:“你哪個男人脾氣不好,我?guī)湍愠鰵猓俊?/p>
孟映棠腿軟,低著頭不敢回話。
“嗯?”
“我,我不那么說,我怕她們總要纏上來。我知道我膽子小,不敢和她們直接吵,我錯了……”
徐渡野不喜歡窩囊的女人,她記得的。
可是她就是很窩囊,她也控制不住她自己。
她實在做不出同人大吵大鬧的事情。
徐渡野哼了一聲:“認(rèn)錯比誰都快,下次照舊。”
孟映棠認(rèn)真反省了一下,好像她最近真的是這樣。
她知道,徐渡野真的就是嘴硬心軟。
這么久了,他罵過她,但是從來沒短過她吃喝,沒有用用條條框框的規(guī)矩限制她,更別說打她了。
“我知道錯了,下次,下次改……”
“這次不改了?”徐渡野看著她小巧的紅透的耳垂,忽然覺得有些可愛。
也不知道她用什么皂角洗頭的,柔順的發(fā)絲之間,帶著一抹若有若無,沁人心脾的香氣。
“改,改……”
孟映棠窘迫萬分。
兩個人雖然隔著柜臺,但是距離還是很近。
她已經(jīng)聞到了他身上的雪松香——那是她親手給他熏衣的香氣,還有男人身上那種強(qiáng)烈的令人腿軟的氣息。
每次兩個人靠得近了,孟映棠都有種腿軟的感覺。
好像,好像下一刻就會被他打的那種緊張……
“徐大哥怎么這么早回來了?”她尷尬地岔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