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湛進入其中,精武體育會的占地面積很大,穿過院子,進到屋內,已經(jīng)有了十多個身穿各色長衫的老少爺們。
年紀最大的已近天命,年齡小的甚至不足弱冠。
年輕的大都是被帶著來見世面的。
再老的拳師幾乎沒有了,年齡大一些就不愿意拋頭露面。
輩分大,年齡大,但氣血衰敗后實戰(zhàn)也不行,被人挑戰(zhàn)不好處理,接不接都栽面兒。
當然孫祿堂,李書文這種除外,孫祿堂七十歲還能將五個日本武士玩弄股掌之間呢。
屋內很大,八仙桌,幾人圍坐,有同行之人自然坐一起。
陳湛這種獨自來的極少,畢竟一個門派不可能只剩一個人,江湖講究結伴而行,有個照應,萬一栽了還有個回門派報信的。
一眼掃過去,大多都是外家拳門路,有幾個看不出路數(shù)。
外家拳好認,練鷹爪的手指粗長,練查拳的拳骨大,練通臂的手臂粗,外家拳都有特征,不然怎么叫外家拳?
你說由外而內,練通了全身,返璞歸真的情況有沒有?
或許有,但那是外家武圣了,陳湛還沒見過。
外家拳見效快,但不養(yǎng)生。
練幾個月就能打死人了,再能養(yǎng)生,能內外通透,活的長,那內家拳早絕跡了。
內家拳就不太好看出路數(shù)了,氣機內斂,神華鋒藏。
隨便找了空位,已經(jīng)有三人在座,陳湛對著三人點點頭,對方也禮貌回應。
眾人小聲交談,還在等待霍東閣出來說話,畢竟霍東閣為主家,應該早來接待同道,但此時應是被事情纏住。
陸續(xù)還有人來,零零散散,霍東閣戰(zhàn)日本高手的消息,早傳出去了,夕陽西斜,該來的早來了。
陳湛對面三人身穿黑色長袍,明顯是一個門派。
一個中年人大約三四十歲,兩個少年,不足十八,臉兒嫩,低著頭不說話。
中年人看陳湛的氣度和年齡,笑問道:“這位兄弟是從哪來?”
陳湛也笑臉相迎:“在下本地人。”
“哦?兄弟沒有津門口音。”
“自幼隨師在外闖蕩,鄉(xiāng)音都有些忘記了。”
陳湛的話毫無破綻,他也問道:“三位是雄縣鷹爪門?”
中年人眼睛一亮,道:“沒錯,兄弟好眼力,在下雄縣鷹爪門段五,這兩個是小徒。”
陳湛搖搖頭,“不敢說好眼力,雄縣鷹爪拳名聲在外,指長腕粗,老兄武功有成,一看便知。”
“不知兄弟何門何派?”
“孫氏太極,陳湛。”
段五并不知道孫氏太極,但還是自然點點頭:“久仰久仰,太極內家的高徒。”
武林也講人捧人高。
即便對方胡說一個,除非準備撕破臉,不然沒有不應承的道理。
交流幾句,段五帶來的兩少年有些羞澀,一言不發(fā),可能是第一次帶出來參加這種場合。
沒讓眾人等太久,很快作為東道主的霍東閣便匆匆趕來。
看得出他是從遠處趕來,氣息有些起伏。
陳湛作為半個津門人,算是從小聽著霍元甲的事跡長大,真真假假,有演繹有事實,總歸也對其非常好奇向往。
津門第一,在那個年代,可不是說著玩的。
要一拳一拳打出來,絕不是吹出來。
如今跨越百年,還是未能一見,有些可惜。
不過看到了津門大俠之子,后世都說二子霍東閣無論是脾氣還是長相,都最像霍元甲。
嗯,沒說武功,那八成是差很多...
霍東閣三四十歲,劍眉星目,不算高,只有一米七多一些,穿一身黑藍練功服,腰間白色細帶。
這是精武門的制式服裝,看來出門倉促根本沒來及換。
霍東閣推門進來,眾人安靜下來,紛紛起身抱拳。
都是武門中人,沒有太多規(guī)矩,抱拳就是見禮。
“讓諸位久等,還請見諒。”霍東閣深鞠一躬,表示歉意。
按理說他應該全程接待,畢竟來助拳之人都是為他站臺。
他又解釋道:“從上午便去了日租界,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真想跟小日本拼了,壯士斷腕,血流成河。”
霍東閣手握在一旁的棗木椅上,將棗木捏出五個指印。
身后還跟著兩個年輕弟子,此刻也是眉頭緊鎖,手指握拳,吱吱作響。
“什么情況?”
“小日子說什么了?霍兄。”
“不是約戰(zhàn)明日嗎,出岔子了?”
在場的人,有些在中華武士會中與霍東閣見過,有一面之緣,急忙問道。
李存義創(chuàng)建中華武士會,幾乎將北方所有門派包羅其中,大大小小都登記在冊,大家守望相助,統(tǒng)稱“武門。”
很多人有一面之緣并不奇怪。
霍東閣無奈嘆口氣,終于說道:
“華夏勢弱,洋人勢大,宮城長順辱我先人,我向其挑戰(zhàn)合情合理,多日前便已經(jīng)答應下來。但今日他在日界之中卻提出必須有彩頭!”
“彩頭?比武決勝,生死相斗,都要命了,還要什么彩頭?”
“沒錯,宮城長順提出,若是我們輸了,便要精武門這片地皮地契,以精武門的牌匾!”
霍東閣這句話一出,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這是要掘精武門的根,讓霍元甲死后不得安生,難怪霍東閣如此生氣。
眾人也跟著氣憤不已,
“日本人背信棄義,向來無恥!”
“沒錯,彈丸之地生不出有種的人!”
武林中人大都是拳頭上見真章,罵起人也沒什么花樣,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句。
“若是對方輸了呢?”此刻一旁聽了許久的孫玉龍道。
霍東閣也認識孫玉龍,二人同輩,年齡相仿,同在津門,有過幾次見面。
“孫兄也來了?”
“同為武門,理所應當。”
“唉,所以說日本人無恥,對方說若是他們輸了,任我們處置。”
“這...什么意思?”眾人面面相覷,一時之間沒明白何意。
陳湛并未湊上去,外圍聽著,聽到這句,不由得嗤笑一聲。
小日本還真是向來不要臉。
說是“任你處置”,其實便是“你奈我何?”
擂臺設在日租界,你輸了,便顏面掃地,門派傾覆。
贏了,也不過是掙回一些面子,實際好處一分沒有,難道你還敢在日界殺日本人?
殺了,在津門要面臨多少無緣無故的責難?
這就是以勢壓人,霍東閣只能吃下這個虧。
練拳的人也不是傻子,很快反應過來,各個面色慘白。
此事到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辦法善了,霍東閣想要取消挑戰(zhàn)都不行。
反過來,對方直接挑戰(zhàn)精武門,你還是要接,不接,就顏面掃地!
日本人立刻登報,精武門都是懦夫,華夏武道不如日本武道,說你是東亞病夫!
架在火上烤!
霍東閣又嘆口氣,五指已經(jīng)嵌入木椅之中。
“對方還提出一個條件,此事要求助在場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