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稱謂,都太過蒼白。
當她的衣袂拂過尚在燃燒的斷木,那些躍動的火苗立刻凝成剔透的冰凌花。
而她只是余光掃了眼蕭寒,就令少年心神俱顫。
半步王玄,冰系玄力,在蒼風帝國境內,能夠同時擁有絕世容顏與恐怖實力的,只有——
冰云仙宮,楚月嬋。
“呵,這女人中毒了。怪不得要獵殺火系玄獸,想以毒攻毒?愚蠢!”
玄霄的眼力何其毒辣,一眼便看穿了楚月嬋的困境。
這女人體內寒毒已深,妄圖以焚山凰的火系玄丹強行壓制?
可笑!
這般蠻橫的解法,無異于飲鴆止渴。
當然,以楚月嬋的修為,還絕不可能察覺到玄霄的存在。
而此刻的蕭寒,卻連一個字都無法吐出。
楚月嬋的那一眼,讓他有著直視‘血煞狼王’時的感覺。
渺小。
脆弱。
如塵埃仰望皓月,隨時可能在這浩瀚的威壓下灰飛煙滅。
楚月嬋并沒有多看蕭寒一眼,甚至可以說根本沒有正眼看他。只是慢慢的走到焚山凰的尸體身旁,取出玄獸的玄丹,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皺。
以她所在的層面,蕭寒的確就是螻蟻。
不過,蕭寒知道,很快……
很快,這個凌霜傲雪、目無下塵的仙子,就不得為他側目。
回過神來的少年在識海中沉聲問道:“玄霄,你能解她的毒嗎?”
玄霄樂呵呵地笑道:“本座豈能隨便出手,不過指點解毒之法倒也無妨。只是……你蕭寒,須得認了這見色起意的罪名!”
“……”
蕭寒扶額苦笑。這位上古大能記仇的本事,倒是與通天修為一般登峰造極。
“前輩說得對,我就是好色之徒。若非前輩執意折返此地耽擱時辰,又怎會撞見這般情形?不過,若能用這解毒之法作為交換,說不定今夜我們就能回到蕭家村。”
玄霄沉吟道:“你小子心眼轉得倒快。也罷,你盡快去做,一切有我!”
有了玄霄的承諾,蕭寒底氣十足,定了定神,直視楚月嬋的側影:“這位仙子,可否聽我一言?”
楚月嬋身形微頓,卻未回頭,只是清冷應道:“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速速去吧。”
蕭寒不慌不忙:“在下或許玄力低微,但恰巧祖上做過藥石生意,懂點醫術。知道仙子所中之毒,非焚山凰玄丹可解。”
“哦?”
楚月嬋終于轉過身來,眸子如萬載寒潭:“你怎知我中了毒?”
她甚至通過呼吸就能判斷出蕭寒真玄境的修為,十五六歲的少年,有如此玄力,已足以成為難得一遇的天才。
但在她眼中,仍如螻蟻般渺小。
然而,這少年的眼神卻讓她微微側目。
既無尋常男子的淫邪之意,亦無面對強者時的惶恐不安,唯有從容不迫的鎮定。
蕭寒從容不迫地整了整衣袖,順手擦去嘴角血跡:“仙子所中之毒,乃是極寒的玄獸寒毒,如今已在體內凝成毒靈。若強行以火相克,非但不能化解,反而會激發毒性反噬。”
這番話,自然有玄霄暗中指點。
楚月嬋素手輕揮,四周溫度極速下降:“胡說!”
蕭寒不閃不避,任由寒霜爬上眉梢:“以仙子的修為,只需內視玄脈,便知在下所言非虛。若查無毒靈,在下甘愿任憑處置。據我所知,每到子夜時分,寒氣便會自逆沖玄脈,屆時玄力折損過半,痛如萬蟻噬心。”
楚月嬋怎能不知少年所言,只是這些天她已訪遍帝國境內隱世名醫,始終找不到解除毒靈的辦法。
聞名天下的圣者都搖頭嘆息的事,一個少年不過真玄境的少年,竟敢在她面前妄談解毒?
可少年目光灼灼,又不似說謊。而且,他甚至沒有詢問,就知道自己的病因和獵殺玄獸的目的。
“你……當真能解此毒?”
“我若無把握,豈敢在仙子面前信口開河?”
“條件?”
楚月嬋說話時,總是帶著令人無法靠近的冰冷。這于冰云仙宮所修的‘冰云訣’有關,但更多的是她天生就帶著拒人千里的氣質。
蕭寒忽然上前一步:“冒犯仙子,可否讓我搭脈淺試?至于條件,等仙子確認我有能力解毒后,再說不遲。”
楚月嬋看著近在咫尺的少年,指尖微不可察地顫了顫。
“放肆!”
她冷斥一聲,周身三尺瞬間凝結出晶瑩的冰晶結界。
但出乎意料的是,結界形成的剎那,蕭寒的手腕已經穿過冰幕,穩穩停在她脈門三寸之處。
這個距離,對玄者而言已是極度危險。
楚月嬋眼中寒芒暴漲,正要發作,卻見少年指尖忽然泛起淡淡紅光。
他并沒有觸及到她的肌膚,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既未僭越,又足以將玄力渡入。
一股溫暖的玄力,順著皓腕的玄脈逆流而上,如寒冬暖陽,格外溫暖。
少年微瞇著雙眼,依照玄霄的指引,悄然運轉‘暗噬’。這本是吸收他人玄力的玄技,但同樣可以精準的控制到吸收楚月嬋體內的冰毒。
此刻,楚月嬋可以清楚的察覺到一股奇特的吸力正通過那縷紅光,將她體內淤積多年的寒毒一絲絲抽離。
身為冰云仙宮圣女,她見識過無數奇功異法,卻從未見過如此精準控制寒毒的手段。
蕭寒眉心已滲出細密汗珠。他將‘暗噬’運轉到極致,每一縷被抽離的寒毒都在他經脈中流轉,又被體內火系玄力抵消。
當然,這種祛毒手段治標不治本,旨在讓楚月嬋相信,他有能力替她解毒。
略一嘗試,蕭寒便收回手指,退后兩步:“現在,可以談條件了!”
楚月嬋玉指輕撫方才被紅光籠罩的手腕,眼中寒意稍減:“最好不要太過分,否則……”
蕭寒撇嘴苦笑:“在仙子眼中,我就這么像心懷不軌之徒?也罷,時間緊迫,仙子愛怎么想就怎么想。我的條件也很簡單,只有兩條。”
他頓了頓,豎起兩根手指:“一是送我去蕭家莊;二是在我替你解毒的時間里,保證我這個醫者性命無憂。”
蕭寒看了眼楚月嬋,又補充道:“最多十天,十天后,仙子體內寒毒便可盡除。屆時,你我再無瓜葛。”
這兩個條件,簡單得近乎不可思議。
楚月嬋長睫輕顫,冰雪般的容顏上閃過一絲詫異。
她本以為對方會趁機索要玄技秘籍、天材地寶,或是借她冰云仙宮的勢力謀取好處。
她不是一個愿意虧錢他人的人,她甚至準備在蕭寒提出過分要求時,轉身就走。
卻沒想到,竟是如此……樸素的請求。
“就這些?”
“仙子莫非是失望了?”蕭寒故作認真地摸了摸下巴:“若是覺得條件太簡單,不如再加一條。解毒期間,每日給我煮碗肉湯可好?”
這突如其來的玩笑,卻在楚月嬋眼神中,沒有起到一絲波瀾。
天性使然,沒辦法!
她略一思考,便點頭道:“我答應你,不過,煮湯,我不會……”
蕭寒遺憾地嘆了口氣:“看來是我奢望了。行吧,咱們就說定了。”
話音未落,蕭寒的身體就被一股玄力托起,懸浮在了半空中。
冰冷的仙子依舊沒有看他,只是冷冷道:“蕭家莊在哪?引路。”
蕭寒掙扎兩下,指著滿地的玄獸尸體,眼中閃爍著心疼的光芒:
“等等……這些可都是寶貝啊!對您來說或許不值一提,但對我來說……”
“哼!”
楚月嬋輕哼了一聲,但還是輕揮素手,那些玄獸尸體上最珍貴的部位——玄丹、鱗甲、利爪等,就自動分離出來,被一團冰霧包裹著漂浮到蕭寒面前。
蕭寒眼睛頓時亮了起來,正要道謝,卻聽楚月嬋淡淡道:“現在,可以走了?”
她話音剛落,蕭寒就感覺周圍的景物開始飛速后退。
蕭寒隱約聽到楚月嬋似乎低聲說了一句:“……肉湯的事,可以學。”
但當他轉頭想要確認時,看到的依然是那張冷若冰霜的側臉,仿佛剛才那句話只是他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