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這個老頭,是咱家的遠房親戚?”
傍晚時分,狗剩家的院子里,五雙眼睛大眼瞪小眼。
三間土房門口站著狗剩爹娘和他弟,對面站著狗剩,他身邊是那個失憶的白衣人。
“是啊娘,路上遭了難,投奔咱家來了。”狗剩偷偷向白衣人擠了個眼,“你忘了?我小時候他還抱過我呢!”
他娘狐疑地盯著白衣人,“還抱過你?那你能記住?”
白衣人點了點頭,不吭聲。
他娘繼續盤問狗剩:“那你說,他是你誰?”
狗剩沒料到他娘問這個問題,支支吾吾半天,“是我、是我的……是我叔!”
他娘一聽,立馬抄起一把掃帚就沖他走來:“你叔?當你爺還差不多!死娃子又哄你娘!”
狗剩急著直躲,在院子里橫沖亂撞。
片刻之前,在河溝旁,那白衣人只是一揮手,就從河面拔起一道半尺高的水墻。
狗剩:“!!!”
他抹了一把臉,手上的水還帶著土腥味,可這會兒哪還顧得上這些。
這一招,跟小人書里寫的“控水術”一模一樣!雖然規模小了點,但絕對是真正的法術!
“你、你真的是修仙者!”狗剩激動得語無倫次,“能飛不?會放火球不?認識不認識白雪山的仙人?”
白衣人被問得不知所措,又揮了揮手,這次卻什么也沒發生。
他自己也愣住了,低頭看著手心,奇怪剛才的法術怎么沒了。
“好像……力氣不太夠用。”
狗剩卻已經顧不上這些了。修仙者啊!活的修仙者!還是個失憶的!這簡直比小人書里的情節還帶勁!
就在一瞬間,他腦子里閃過了無數的念頭:讓他教自己法術,讓他變金子,讓他把石洼村的田地都變成沃土……
最后定格成一個更大膽的想法。
“喂,”狗剩湊過去,眼睛亮晶晶,“反正你也忘了自己是誰了,不如跟我回家吧?”
“跟你回家?”
“對啊!”狗剩拍胸脯,“我家有三間土房,雖然破了點兒,但能遮風擋雨。你就當在我家暫住,等你想起自己是誰了再走也不遲。”
他眼珠一轉,補充道:“而且我知道哪里有野果子,還會摸魚,能養得起你!”
白衣人沉默了片刻,轉頭看了看,目光落在遠處村落里漸漸升起的炊煙上,又看了看狗剩滿是期待的臉,竟然點了點頭。
“也好。”
狗剩興奮得差點兒蹦了起來,突然又想起了一個關鍵的問題:
“那我該叫你啥?總不能一直‘喂喂喂’吧?”
白衣人閉上眼睛,似乎正在努力回憶。過了半晌才睜開眼,語氣不確定:
“他們……好像叫我玄……”
后面的字,卡在喉嚨里,卻怎么也說不出來。
“玄什么?玄鐵?玄乎?”狗剩瞎猜。
白衣人只搖搖頭:“想不起來了。”
“那算了,”狗剩大手一揮,“反正你穿白衣服,頭發也是白的,那我就叫你白老頭吧!”
白衣人:“……”
他似乎想反對,張了張嘴,卻沒說出什么,最后卻只是嘆了一口氣。
河對岸傳來他娘的大嗓門:“狗剩!死哪去了!再不回家雞蛋給你弟吃了!”
“來了來了!”狗剩慌忙答應。
他叮囑白衣人:“我爹娘要是問,你就說……是我家的遠房親戚,路上遭了難,投奔我們來了。”
回到自家院子,狗剩就搬出了這套說辭,沒想到被他娘看穿,追著他滿院子打。
他爹搖搖頭,進屋收拾農具去了。
他弟二狗,以為他娘和他哥在給他表演雜技,在一旁拍手笑嘻嘻地喊叫,畢竟只是一個三四歲的小娃,啥也不懂。
狗剩只顧著躲,一時沒顧上白老頭。反應過來時,看見白老頭正蹲在他弟身前,伸出手憑空變了一朵花,逗得他弟咯咯直笑。
狗剩驚得大叫起來:“娘,快看!這老頭會仙法,給我弟變了一朵花!”
他娘一愣,順聲望去,只見拿著一朵小花的白衣人在和二狗玩耍。
他娘其實不相信那朵小花是仙法變的,八成是來的路上偷偷摘的。
但是看著白衣人和二狗玩耍的親切樣子,穿的白衣服也算干凈,不像個壞人。
她有些心軟,只是礙于面子,繼續嘴硬:“看這細皮嫩肉的,不像干活的料,留著怕是要吃閑飯。”
狗剩拍著胸脯保證,這個老頭以后的口糧他來操心,他娘才不情不愿地答應,讓白衣人先住下,把柴房收拾了出來。
柴房里堆著過冬燒的柴火,角落里還有個破草堆。狗剩把草堆扒拉扒拉,勉強弄出個能躺人的地方,又找了件他爹的舊布衣遞過去。
“先湊合一晚,明天我再給你洗那白袍。”
白衣人接過衣服,沒說話,只是坐在草堆上,凝望著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色。
“快吃,別讓我娘看見。”
晚飯時,狗剩偷偷把自己那個煮雞蛋藏在袖子里,溜回柴房塞給白衣人。
他記起傍晚在河溝旁,白衣人掙扎著想站起來時,腿卻一軟,差點摔倒。
那時狗剩趕緊扶住他,才發現他雖然看著干凈,身上卻有不少傷口,只是被白袍蓋住了。
白衣人看著手里的煮雞蛋,又看了看狗剩亮晶晶的眼睛,輕輕咬了一口。蛋黃的香氣在嘴里散開,他微微一愣,眼神里浮過一絲極淡的懷念。
……
夜深了。
狗剩躺在屋頂上,激動得睡不著覺,滿腦子都是那個白衣人揮手造水墻的樣子。
撿回來一個會仙法的失憶老頭,今后的生活肯定會不一樣了。
對了,還有白天飄在空中的那四個金字,那串在自己腦海中響起的聲音。
那莫名其妙的、機械般的聲音,就像是直接在腦海中誕生一般。
平靜。
冷淡。
莫得感情。
還是個女聲,就像是打電話時,那個“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的語音。
想到這里,他猛然打了個激靈,“啥是‘電話’?啥是‘接聽’?”
狗剩只記得,自己是穿越過來的,前世的記憶原本就是模糊不清。
從來的那天起,這十二年沒有再發生和原來世界產生關聯的事情,上一世的印象就更淡了。
除了偶爾腦海中蹦出一些自己從來沒有聽過的新詞,對狗剩現在的生活也沒有什么影響。
“那個聲音是誰的啊?”狗剩嘟囔著,掏出小人書蓋在身上,數著天上的星星。
就在他馬上就要進入夢鄉的那一刻,腦海中又響起:
「主線任務:三間茅草屋的仙門,開啟!」
「支線任務:仙門初立,開啟!」
他忽地坐了起來:“你是誰?”
再次聽到這莫名的聲音,打了一激靈。該不會是見了鬼了吧?被女鬼附身了?
「檢測到用戶查詢,『修仙大戰』輔助系統為您服務!」
“‘修仙大戰’?‘系統’?”他驚得張圓了嘴。
周圍也沒見有別人,這聲音卻如此清晰,就像在自己耳邊說話一樣。
聽見一個熟悉的詞,他忙把小人書從肚子上拿起來,剛翻開一頁,眼前的空中突然又閃現出白天那四個金字:
“修仙大戰”!
“你是這本書里的?!”狗剩好奇。
「系統終端已與用戶綁定,用戶可完整使用本系統。」
“‘終端’?你是說這小人書是你的‘終端’?”
雖不理解這詞的含義,不過他猜也能猜出來,就是他和這“系統”連接的橋梁。
正說著,眼前四個大字消失,替代的是一個龐大而復雜的發光畫面,幾乎占滿了狗剩眼前的視野。
「系統界面已初始化完成,歡迎使用。」
狗剩驚叫一聲,喘了幾口穩定一下心神,觀察著眼前的畫面。
左邊有一列小字,由上到下排列:「修為」、「靈器」、「任務」、「門派」,其中「修為」兩字閃著更亮的光。
在這列小字的右邊,他看到更多的文字和圖案。
中間有一副由發光線條勾勒出的人形圖案,看起來倒和狗剩自己的模樣有幾分相像。
旁邊有一團文字,靠他那點可憐的學識,只能認出部分:
「用戶姓名:狗剩」
「修為境界:無」
「修為層級:無」
「修為點數:零」
文字和圖案的含義像是自然而然在腦中存在一般,心念所至,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狗剩苦惱,修為境界和層級都是“無”,說明他現在就是個修行的門外漢,雖然本就應該是這樣,可還是苦惱。
什么時候才能像小人書里的仙人那樣乘奔御風、揮手成雨啊?
他剛想看看“系統”的其他頁面都有啥,身下的柴房內卻傳來白衣人的聲響。
“白老頭還沒睡?”
狗剩又驚又喜,想去柴房問問那人修仙的事,合上書,眼前的發光畫面一閃就消失不見。
他悄悄爬下屋頂,剛到柴房門口,就聽見里面傳來奇怪的聲音。
“紫電……青霜……”
是白衣人的聲音,很低,像是在說夢話。狗剩屏住呼吸,扒著門縫往里頭看。
月光從柴房的破窗照了進去,照在白衣人的臉上,他眉頭緊皺,嘴里反復念叨著那兩個詞。
突然,他周圍泛起了一層淡淡的白光,頭發飛散,眉心的月牙記號突然發亮,亮得驚人!
“轟!”
一聲輕響,柴房里閃過一道藍紫色的光,快得就像一道閃電!
狗剩嚇得差點叫出聲,趕緊捂住嘴,連懷里的小人書掉在地上了都沒注意到。
等光散去,他再往里看,白衣人已經躺下睡著了,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
第二天一早,狗剩揣著滿肚子的疑惑跑向柴房。推開門的瞬間,他愣住了。
一個焦黑的窟窿,出現在柴房的房梁正中央,還冒著淡淡的青煙。
而那個白老頭,正坐在草堆上,拿著狗剩那本缺了幾頁的小人書翻看。早晨的陽光從破窗照在他身上,白胡子和白頭發在金色的光線里。
“這書……”白老頭抬起頭,指著最后那頁缺損,“后面寫了什么?”
狗剩張了張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房梁上的窟窿。
“你倒是給我把房梁修好啊!我這可……可怎么跟我爹娘交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