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已經是臘月,路面被凍得硬邦邦的,跑起來還有些打滑。
安南市的農村房,跟北方不一樣,大多建在堰塘、或者是水田周邊,零零散散的,并不扎堆,主要還是因為地理條件的限制。
地勢相對平整的地區,農村的自建房大多都挨在一起,倒是比較熱鬧一些。
姚衛華帶著一隊人,從還沒建起的樓房左側繞了過去,挨著水田那邊。
楊錦文帶著一隊人,直接從公路繞過去,以免抓捕的時候狗急跳墻。
棚屋是正常意義上的棚屋,稻草和木板搭建起來的臨時居所,堅固程度堪憂。
來到門前,屋里的人根本沒有任何警覺。
姚衛華和楊錦文碰頭后,楊錦文喊道:“動!”
頓時間,十幾支手電筒亮起,猛的沖進低矮、逼仄的棚屋里。
“誰?”
“有賊!”
“喊人,有賊偷我們家的磚!”
“別動!我們是公安!”
“齊斌,把人按住,快!”
“你再動,老子開槍了!”
“蔡婷,上銬!”
棚屋里一陣雞飛狗跳,因為空間太小,根本就轉不過身來。
一個人影從屋里爬出來,楊錦文看見是個男性后,一腳踹了過去,抓著他的胳膊,膝蓋往背上一頂,再把胳膊肘往后一扭。
“咔嚓。”
貓子學徐國良那般,一腳踩在這人的大腿上,踩的對方嗷嗷叫,隨后一掏手銬,快速的為其戴上。
棚屋里傳來喊叫撕打的聲音,但動靜沒持續多久,人全被按住,包括縮在角落里的一只小狗崽。
楊錦文見場面控制住,喊道:“數人!”
姚衛華點著指頭,片刻后,他回答道:“六個。”
楊錦文看向老村長:“是不是六個人?”
“沒錯。”
“人帶出來,帶到前面的磚房里。”
最先出來的是一個孩子,估計是被嚇著了,連哭都不敢哭。
所有人被帶出來后,棚屋搖晃了兩下,隨后‘嘩啦’一聲,倒在了地上。
一家六口人被帶去了磚房,這里空間比較大,稍微能擋一下身影,免得被一些夜貓子看見,傳出去不太好聽。
楊錦文道:“村長,認人。”
“好。”
這時候,這一家六口人、不分男女都被勒令蹲在地上。
其中一個上了年齡的漢子,一邊掙扎,一邊喊道:“村長,我哪里對不起你了?你修個房子,我挨著你什么事情了?你找人搞我!”
顯然,他是把今天這事兒算在了村長的頭上。
“不就是沒請你喝酒嗎?我是打算房子建好了以后,再請你吃飯,你用的著這樣?”
老村長臉一陣白,一陣紅,罵道:“你說話給我放干凈點,我什么時候要你請我喝酒了?
我告訴你,抓你們的是市局的公安同志,不是我要干什么!高航軍,你最好老實配合,你們家沒做壞事,政府會對你們寬大處理!”
村長說這話的時候,楊錦文注意到蹲在中間的一個男人,低著頭,眼睛亂轉著。
除了高航軍罵娘之外,他老婆也在又哭又喊。
村長指著人,向楊錦文道:“這就是高航軍,旁邊是他老婆,再旁邊蹲著的是高航軍大兒子高明懷,接著就是高明亮,后面是高明懷的老婆和兒子。”
楊錦文點頭:“就在這里審!”
最先把帶來提問的是一家之主高航軍。
他五十幾歲,皮膚黝黑,精瘦。
楊錦文把姚衛華叫到一邊:“老姚,你和蔡婷把那兩個女的審一審,一會兒咱們核對一下。”
“好。”姚衛華點點頭。
楊錦文又道:“伍所,找一找老李雜貨鋪里那種尼龍帶。”
“我馬上派人去搜。”
隨后,楊錦文來到高杭軍的跟前,坐在一堆磚頭上。
“高航軍,你聽著,我是安南市刑警支隊的。我問什么,你回答什么,行不行?你老實回答,如果沒你的事兒,我馬上把人你放了。”
高航軍是老實巴交的農民,沒見過多少世面,就連刑警是個啥身份,他也不清楚,只把對方當做是派出所的公安,但就是這個身份,他也惹不起。
“你說。”
“你兒子高明亮是什么時候回來的?”
“你問這個作甚?”
伍金泉在一邊吼道:“問你什么,就答什么?你這房子還要不要建了?”
高航軍點頭:“一周前,具體是幾號我忘了。”
“他是一個人回來的,還是和其他人一起回來的?”
“他沒說。”
“他之前在哪里打工?”
高航軍搖頭:“他沒給我說。”
“他為什么回來?”
“老家要建房子,老大和老二都要出錢,我寫信給他,讓他寄一些錢回來。”
“他有沒有寄給你?”
“他是自己帶錢回來的。”
“帶錢?”楊錦文皺眉:“他什么時候給你錢的?”
“就前幾天?”
“具體是幾號?”
問到這里,高航軍再傻,也知道自己家老二有問題了,他趕緊閉嘴,不再回答。
伍金泉道:“高航軍,你要是不說,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嗎?96年你是經歷過的,應該知道,咱們打黑除惡可不是鬧著玩的!”
高航軍還是閉嘴不言。
楊錦文道:“好,帶走,把高明懷帶來。”
不多時,高明懷被提來,這人個子也不高,穿著紅色的秋衣秋褲,因為天氣太冷,派出所的公安,在屋子里找出他們的衣服,給他們給披上。
高明懷冷的瑟瑟發抖,牙齒都在打顫。
楊錦文問道:“你叫高明懷?”
高明懷顯然沒有他老爹那么硬氣,點頭如搗蒜:“政府,你問,我知道的我都和你們說。”
楊錦文瞇著眼,問道:“1月10號晚上到第二天早上,你在哪兒?”
“我在……我就在家啊。”
“有誰能給你證明?”
“我們家建房子,請的好幾個幫工能證明,那天干完活,就聚在一起喝酒。”
“喝到幾點鐘?”
“大概是晚上十一點鐘左右。”
“把這些人的名字說一遍。”
“好,有我們村的老汪……”
伍金泉掏出筆記本,把名字一一記下,不用說,這些被念到的名字,都要所里去幫著核實。
聽他說完后,楊錦文問道:“那你弟呢?他沒跟你們喝酒?”
高明懷搖頭:“他那天不在家。”
楊錦文瞇著眼:“他去哪兒了?”
“說是去縣城找朋友去了。”
“具體是幾號?”
“你剛問的不是十號嗎?就是十號早上,他去的縣城。”
“他有沒有說找哪些朋友?”
高明懷搖頭:“他不愛和我說話,我問他,他就說了這么一句。”
“他之前是在哪里打工?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
“幾號回來的?”
“八號吧,是八號,突然就回來了,也沒事先打個招呼。”
“他和誰一起回來的?”
“就他一個人,提著個旅行包。”
“你爸剛說,你們家建房子,你和他都要出錢,對嗎?”
“是。”
“高明亮是什么時候給家里拿過錢?”
“他給什么錢,他都沒錢。”
“沒給?”
“給了一些,不多。”
“什么時候給的?給了多少?”
“十一號下午回來的時候,給我老爸拿了五百塊錢。這點錢,建房子哪夠啊,我們還得去借。”
“他是十一號下午回來的?”
“是。”
“他一個人?”
“是一個人啊。”
楊錦文拿出筆記本,從中間掏出一張照片,遞在他的眼前。
因為燈光太暗,伍金泉按開了手電筒,照在照片上。
“你認一認,這個尼龍帶,你們家有沒有?”
高明懷只是看了一眼,馬上就點頭:“有的。”
“在哪兒?”
“二樓。”
伍金泉馬上叫幾個人上樓,剛好碰見貓子從樓上下來。
房子還沒封頂,樓梯間坑坑洼洼,到處都是磚頭。
貓子打著手電筒,表情很興奮,他手里拿著好幾條臟兮兮、已經看不出顏色的尼龍帶:“楊隊,找到了,就是這種尼龍帶!”
楊錦文趕忙站起身,接在手上一看,人字形圖案的,寬度也是1.5cm。
旁邊的伍金泉咽下了一口唾沫,這就是滅門案的作案兇器,再加上高明懷的口供,這高明亮十有**就算滅門案的犯案人。
楊錦文拿著臟兮兮的尼龍帶,展示在高明懷眼前:“這個是用來干什么的?”
高明懷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抬水泥板的,水泥板很重,要好幾個人抬著上去。”
“這些尼龍帶全部都在這兒了?”
高明懷搖頭:“我爸買回來的時候,還沒用,就少了兩條,不知道是被誰偷了。”
“你爸買回來的時候,是一整圈,還是被分割成一條條的?”
“是一整圈,要是割掉的,拿回來不知道長度,到時不好用。”
楊錦文點點頭,看向貓子,耳語道:“貓哥,你再找一找,看哪里還有沒有尼龍帶。
咱們拿回縣局,和捆綁、殺死李秀梅的那條尼龍帶,比對一下斷口,只要斷口能夠對上,就能坐實這個案子。”
貓子點頭:“行,我繼續找。”
楊錦文轉過頭,看向被兩個公安按在遠處的高明亮。
同時,他的視線也望了過來,眼神銳利、帶著惶恐。
這時候,高明懷戰戰兢兢的問道:“公安同志,我們到底犯了什么事?我是無辜的啊。”
楊錦文瞥了他一眼:“不出意外的話,這房子以后就是你一個人的了,反正你弟就出了五百塊錢,是吧?
將來用不著分家,不過,我想你得幫他出一下子彈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