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晶牢籠的欄桿泛著淬毒般的幽藍,每根晶體都像放大的冰針,針尖懸在艾麗西亞眼前三寸。她的手腕被鐵鏈鎖在欄桿上,金屬摩擦著剛愈合的傷口,血珠順著鏈環滴落在地,被腳下的沙粒瞬間吸干。
“咔噠。”
沉重的鐵門被推開,威廉姆斯的皮靴踩在玻璃碴似的沙晶碎屑上,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他的機械臂上還沾著黑紫色的劫火灰燼,銀鳥項鏈的碎片掛在合金指縫間,那是他從艾麗西亞脖子上扯下來的。
“藏得挺深啊。” 威廉姆斯將個透明試管扔在地上,里面殘留的幽藍液體濺出,在沙地上燒出滋滋作響的小洞 —— 正是艾麗西亞偷偷提取的骨核樣本,“以為我不知道你在研究骨核?還是覺得憑你那點皇室血脈,能玩過我?”
艾麗西亞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血腥味在舌尖彌漫。她看著威廉姆斯機械臂上的安魂骨笛碎片,那截月牙狀的白色骨片正隨著他的呼吸微微發亮,與牢籠外的黑色劫火產生詭異的共鳴。
“你殺了我母親,還想讓我當你的傀儡?” 艾麗西亞的聲音嘶啞,卻帶著刺骨的寒意,“威廉姆斯,你就不怕我爹的靈魂從骨核里爬出來找你算賬?”
威廉姆斯突然狂笑,機械義眼的紅光在她臉上掃來掃去,像在打量件有趣的藏品:“靈魂?那玩意兒早在被骨核吞噬的瞬間就碎成渣了。你以為瓊斯看到的‘手’是真的?不過是亡者記憶的殘片,用來騙你們這些蠢貨的。”
他突然俯身,機械爪捏住艾麗西亞的下巴,強迫她抬頭:“包括你體內的骨核樣本,都是我故意讓你拿走的。你的血脈越活躍,越能刺激骨核的進化,等你徹底覺醒……”
他湊近她的耳朵,聲音像毒蛇吐信:“就會成為最完美的‘沙蝎容器’,連我都要敬你三分呢,好侄女?!?/p>
艾麗西亞的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她猛地偏頭,用盡全力咬向威廉姆斯的機械爪!合金外殼被咬出清晰的牙印,卻沒能傷他分毫,反而被他狠狠摜在欄桿上,后腦勺撞得眼前發黑。
“不識抬舉。” 威廉姆斯擦了擦爪上的口水,從黑袍里掏出個金屬注射器,里面裝滿了粘稠的黑紫色液體,“本來想讓你多活幾個小時,既然這么急著‘覺醒’……”
注射器的針尖泛著冷光,對準了艾麗西亞的頸動脈。她能感覺到液體里蘊含的恐怖能量,像有無數只小蝎子在里面蠕動,那是用骨核劫火和安魂骨笛碎片混合的藥劑 —— 比沙血藥劑強百倍的催醒劑。
“放開我!” 艾麗西亞瘋狂掙扎,鐵鏈勒得手腕皮開肉綻,“你這個瘋子!就不怕我徹底失控,和骨核同歸于盡?”
“同歸于盡?” 威廉姆斯笑得更癲狂了,“那才是最好的結局!你的靈魂會和骨核融為一體,我的意識再趁虛而入,到時候……” 他的機械臂指向窗外沖天的黑色火柱,“整個大漠都會成為我們的游樂場!”
針尖即將刺入皮膚的瞬間,艾麗西亞的瞳孔突然變成純金色。
她的喉嚨里發出不屬于自己的聲音,低沉而溫柔,像月光下的泉水:“威廉姆斯…… 你還記得黑風口的雪嗎?”
威廉姆斯的動作猛地僵住。
這聲音…… 是伊莎貝拉!艾麗西亞母親的聲音!
“你…… 你怎么會……” 機械義眼的紅光劇烈閃爍,威廉姆斯下意識地后退半步,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景象。
艾麗西亞(或者說占據她身體的意識)緩緩抬起頭,嘴角勾起抹哀傷的笑:“你以為把我的基因注入骨核,就能掌控一切?你忘了…… 我是自愿成為容器的?!?/p>
她的手指輕輕撫過牢籠欄桿,沙晶竟像遇到熱源的冰,開始緩緩融化:“我在骨核里等了十八年,就是為了今天…… 看著你被自己的貪婪吞噬。”
“鬼話!” 威廉姆斯回過神,機械爪再次舉起注射器,“不過是亡者殘片的把戲!給我閉嘴!”
“閉嘴?” 另一個聲音突然響起,粗糲而憤怒,帶著沙漠風暴的狂躁 —— 是艾麗西亞父親的聲音!
艾麗西亞的身體猛地弓起,像被無形的手扯動的木偶,她死死盯著威廉姆斯的機械臂,眼神里燃燒著復仇的火焰:“你把我當成第一份祭品時,就該想到會有報應!骨核記得每筆血債,你給它的能量越多,它越清楚該先撕碎誰!”
注射器在半空劇烈顫抖,黑紫色液體差點灑出來。威廉姆斯的冷汗浸濕了黑袍,他能感覺到骨笛碎片在發燙,像是在呼應這憤怒的意識,甚至開始排斥他的操控。
“不可能…… 這不可能……” 威廉姆斯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恐懼,他一直以為骨核里的意識早就被碾碎,沒想到……
“還有一個?!?/p>
第三個聲音響起,蒼老而空洞,像是從深淵里傳來的嘆息。既不是伊莎貝拉,也不是艾麗西亞的父親,更不是任何他們認識的人。
艾麗西亞的眼睛變成純粹的幽藍,與骨核的顏色一模一樣。她的嘴唇不動,聲音卻像從四面八方涌來,帶著無數重疊的回響:“祭品終會反噬宿主…… 千年前如此,現在亦如此……”
她的目光穿透牢籠,落在遠方的黑色劫火上:“女兒快逃…… 別回頭……”
最后三個字像道驚雷,劈開了艾麗西亞混亂的意識。她猛地回過神,瞳孔在金、棕、幽藍三色間瘋狂切換,喉嚨里發出痛苦的嗚咽,身體像被撕裂般劇烈抽搐。
威廉姆斯突然冷靜下來。
他看著在三色瞳孔間掙扎的艾麗西亞,機械義眼的紅光里閃過瘋狂的興奮:“原來如此…… 不是亡者殘片,是骨核在幫你!它在主動融合你的意識!”
這簡直是天賜良機!省去了強行催化的風險,骨核自己在完成 “容器適配”!
“好!很好!” 威廉姆斯舉起注射器,這次不再猶豫,針尖穩穩刺入艾麗西亞的頸動脈,將黑紫色藥劑全部推了進去,“既然這么想融合,那就快點!讓我看看…… 守沙人的血脈和皇室基因,到底能造出個什么樣的怪物!”
藥劑進入血管的瞬間,艾麗西亞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她的皮膚下突然爆出無數根金色的血管,像蛛網般蔓延全身,與原本的沙晶刺交織在一起,形成詭異的圖案。牢籠的欄桿開始劇烈震動,幽藍的沙晶與金色的血管產生共鳴,發出刺耳的高頻噪音,連地面的沙粒都跳起了瘋狂的舞蹈。
“嗬…… 嗬……” 艾麗西亞的意識正在被剝離,她能感覺到母親溫柔的懷抱,父親憤怒的嘶吼,還有那個陌生聲音的嘆息,所有意識都在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拉扯、融合,朝著骨核最深處墜去。
威廉姆斯后退到安全距離,饒有興致地看著這 “進化” 的一幕。艾麗西亞的后背正在裂開,露出里面跳動的金色心臟,心臟周圍纏繞著幽藍的血管,像團燃燒的星云。
“快了…… 就快了……” 威廉姆斯喃喃自語,機械臂上的骨笛碎片亮得刺眼,“等你徹底覺醒,就是劫火燎原之時……”
就在這時,艾麗西亞突然停止了抽搐。
她緩緩抬起頭,雙眼變成了純粹的金藍色,左半邊臉覆蓋著金色血管,右半邊嵌著幽藍沙晶,嘴角勾起抹不屬于任何意識的微笑。
“威廉姆斯。” 她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像是無數個聲音同時在說話,“你知道…… 千年前的守沙祭司,為什么要把三戒藏起來嗎?”
威廉姆斯的笑容僵在臉上。
艾麗西亞(或者說現在的 “它”)伸出手指,輕輕點了點自己的心臟:“因為…… 真正能封印骨核的,不是戒指,是‘容器’本身的意志啊?!?/p>
話音未落,她背后的金色心臟突然爆發出刺眼的光芒,竟硬生生將沙晶牢籠撐出道裂縫!黑紫色的劫火被金光逼退,在裂縫處燒出滋滋的白煙。
威廉姆斯的機械義眼突然發出刺耳的警報 —— 骨核的能量波動正在急速下降,取而代之的是種全新的、更強大的能量場,源頭正是艾麗西亞的心臟!
“不!不可能!” 威廉姆斯第一次感到了恐懼,“容器怎么可能反抗骨核?!”
艾麗西亞(它)沒有回答,只是微笑著伸出手,金色的血管順著裂縫蔓延出去,像有生命的藤蔓,朝著威廉姆斯的方向生長。每根血管都在吟唱古老的歌謠,那是艾麗西亞小時候,母親唱給她的搖籃曲。
牢籠外的黑色劫火突然開始混亂,有的繼續燃燒,有的卻詭異地熄滅,露出下面掙扎的沙粒 —— 仿佛骨核的意識也陷入了分裂。
威廉姆斯看著逼近的金色血管,突然想起沙語者的話:“每一個被骨核能量強化的人,體內都住著無數個亡者的碎片……”
難道…… 艾麗西亞不是被吞噬,是在吞噬骨核里的所有意識?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金色血管已經纏住了他的機械臂。劇烈的灼痛感傳來,骨笛碎片竟開始融化,順著血管流向艾麗西亞的心臟!
“不 ——!” 威廉姆斯發出絕望的嘶吼,他想斬斷機械臂,卻發現合金外殼已經與血管融為一體,根本無法分離。
艾麗西亞(它)的笑容越來越深,金藍色的瞳孔里,映出威廉姆斯驚恐的臉,和遠方正在重新凝聚的、金色的劫火。
這場容器與骨核的博弈,似乎正在朝著誰也沒想到的方向,瘋狂狂奔。
而那道撐裂的牢籠縫隙外,一粒金色的沙粒正隨著風,悄悄飛向黑風口的方向 —— 那是老刀骨刀上的沙痕,帶著陸沉的氣息,像個無聲的信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