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晶牢籠的欄桿滲出冰冷的汗液,艾麗西亞的指甲在上面劃出細碎的白痕。
她猛地從混沌中驚醒,喉嚨里還卡著不屬于自己的嘶吼 —— 剛才那三個意識在爭奪身體控制權,差點把她的神經撕裂成三截。手腕上的鐵鏈已經嵌進肉里,沙晶刺隨著威廉姆斯注入的能量液瘋狂生長,在小臂上織成半副晶甲,泛著不祥的幽藍。
“還有機會……” 艾麗西亞咬碎舌尖,劇痛讓渙散的意識重新聚焦。她盯著牢籠角落的陰影,那里的沙晶密度比別處低,是剛才能量爆發時撐裂的縫隙。
必須把坐標傳出去。
她的銀鳥項鏈早就被扯斷,但藏在衣領里的半截玉佩還在 —— 那是陸沉的祖傳玉佩,上次拼接時留下的碎片,此刻正隨著她的心跳微微發燙,與黑風口的主玉佩產生微弱共鳴。
艾麗西亞的目光掃過手腕上的沙晶刺,突然有了主意。
她忍著劇痛,拔下根最細的晶刺,尖端的幽藍液體在指尖灼燒。借著牢籠頂部透進的微光,她開始在欄桿內側刻劃圖案 —— 不是文字,是守沙人特有的能量圖騰,三個交錯的三角形圍著顆星,正是逆熵陣的簡化版。
每刻一筆,晶刺就灼燒她的指尖一下,血珠滴在圖騰上,竟讓沙晶欄桿泛起淡淡的金光。這是母親的基因在起作用,骨核能量與她的血脈產生了詭異的共生,讓普通的刻痕變成了能傳遞能量的信標。
“快點…… 再快點……” 艾麗西亞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她能聽到遠處傳來威廉姆斯的腳步聲,機械靴踩在沙晶地面上,發出 “咔噠咔噠” 的催命符響。
最后一筆完成的瞬間,她將半截玉佩按在圖騰中央。玉佩突然爆發出刺眼的紅光,順著欄桿的紋路蔓延,在縫隙處炸開朵小小的血花,隨即徹底沉寂。
腳步聲停在了牢籠外。
“在忙什么呢,好侄女?” 威廉姆斯的聲音帶著戲謔,機械義眼的紅光穿透陰影,照亮了艾麗西亞染血的指尖,“是不是在給你的小情人留遺言?”
艾麗西亞迅速將晶刺藏進袖口,垂下眼簾遮住眼底的慌亂:“我在想…… 什么時候能成為真正的沙蝎容器?!?/p>
威廉姆斯果然上鉤,機械臂掀開黑袍,露出胸口跳動的藍色骨核:“快了。等圖騰柱吸收足夠的亡者能量,你我就能完成最終融合。” 他突然湊近欄桿,紅光在她臉上游移,“說起來,那根柱子還是我親手立的,就在 30 年前……”
艾麗西亞的心臟猛地一跳,卻故意露出不屑的笑:“用沙子堆的破柱子?也配叫圖騰?”
“破柱子?” 威廉姆斯狂笑起來,機械爪重重砸在欄桿上,“等你看到它刻滿的‘功勛’,就知道誰才是大漠的主宰!”
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嘴里還在哼著詭異的調子,像是在慶祝即將到來的勝利。艾麗西亞癱軟在地,看著欄桿內側的能量圖騰慢慢隱去,只有玉佩留下的血痕還在微微發亮。
成了。
黑風口的臨時營地,陸沉的玉佩突然炸開紅光。
“有信號!” 蘇晴的檢測儀瞬間捕捉到波動,全息屏幕上跳出串閃爍的坐標,“在西北方向的斷魂谷!是艾麗西亞的能量特征!”
陸沉抓起老刀的骨刀就往外沖,鎮壓戒在手指上發燙,像是在呼應那道求救信號。陳宇扛著火箭筒緊隨其后,王璐背著醫療包跑在最后,三人組的影子在沙地上被夕陽拉得很長,像把鋒利的刀。
“斷魂谷?那地方不是早就被沙暴埋了嗎?” 陳宇的沙漠靴陷進流沙,他奮力拔出腳,靴底還掛著半塊腐朽的布料,“我爺爺說那里是禁地,進去的牧民就沒出來過?!?/p>
陸沉的骨刀突然指向左側的沙丘:“走這邊。老刀的地圖記著有條隱蔽的風蝕溝,能直通谷心?!?/p>
風蝕溝比想象中更陡峭,兩側的巖壁布滿蜂窩狀的孔洞,里面塞滿了動物骸骨。王璐不小心踢落塊石頭,驚起群黑色的飛蟲,它們撲在陳宇的護目鏡上,瞬間化成灘墨綠色的汁液。
“是尸蛾!” 王璐的聲音發緊,“以腐肉為食,被它們碰到會爛穿骨頭!”
陸沉揮刀劈開飛蟲群,金光在溝谷里炸出片扇形的安全區:“別碰巖壁!加快速度!”
三人在尸蛾的圍追堵截中狂奔,終于在天黑前沖出風蝕溝。眼前的景象讓他們同時屏住了呼吸 ——
斷魂谷的中央立著根十米高的圖騰柱,通體由青黑色的巖石打造,表面刻滿了密密麻麻的浮雕。月光順著柱身流淌,照亮了那些觸目驚心的畫面:
最底層是幾十個孩童被扔進沸騰的沙坑,他們的小手在沙面徒勞地抓撓,坑邊站著個黑袍人,正舉著骨笛吟唱;
中間層是被鐵鏈拴住的守沙人,他們的胸口插著逆熵圖騰,身體被釘在傾斜的沙坡上,太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皮膚在烈日下干裂剝落;
最頂層是用人頭骨堆砌的祭壇,每個頭骨的眼眶里都嵌著顆沙晶,在月光下閃爍著幽藍的光,祭壇中央的頭骨比周圍的大圈,額頭上刻著個熟悉的銀鳥圖騰 —— 是艾麗西亞母親的頭骨!
“干他娘的……” 陳宇的火箭筒差點脫手,他指著浮雕里的黑袍人,“那是年輕時的威廉姆斯!你看他胸前的蝎形徽章!”
陸沉的手指撫過冰冷的巖石,指尖觸到處凹陷的刻痕。他用骨刀刮去上面的沙粒,露出行扭曲的簽名 —— 正是威廉姆斯的名字,旁邊還有行更小的字,用守沙人的古文字刻著:
“第一批沙蝎食糧,口感不錯?!?/p>
“食糧……” 陸沉的聲音像淬了冰,骨刀在他手里震得嗡嗡作響,“30 年前他就開始了!不是為了部落,是為了喂養骨核!”
王璐突然捂住嘴,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她看到個浮雕里的守沙人懷里抱著嬰兒,那嬰兒脖子上掛著的銀鎖,和她父親留下的遺物一模一樣。
“我爹…… 我爹就是守沙人……” 王璐的眼淚混著沙粒滾落,“他說去斷魂谷考察,其實是……”
陸沉按住她的肩膀,目光掃過圖騰柱周圍的沙地。那里的沙粒泛著不正常的油光,用骨刀撥開表層,下面露出層層疊疊的骸骨,有的還穿著守沙人的皮甲,胸口插著斷裂的逆熵圖騰。
“這不是普通的圖騰柱。” 陸沉的聲音發沉,“是用守沙人的血肉和骨頭澆筑的能量樁,用來聚集亡者的怨念,給骨核當養料?!?/p>
陳宇突然踹了圖騰柱一腳,巖石發出沉悶的響聲,頂端的頭骨祭壇竟微微晃動,掉下來顆沙晶。沙晶落地的瞬間,周圍的骸骨突然發出 “咔噠” 的輕響,像是在回應。
“不對勁!” 陸沉的鎮壓戒突然發燙,“這柱子在吸收我們的情緒!”
話音未落,圖騰柱突然亮起紅光。浮雕里的畫面開始流動,孩童的哭嚎聲、守沙人的慘叫聲從巖石里滲出來,真實得像就發生在耳邊。陳宇眼前閃過弟弟被沙晶吞噬的畫面,王璐則看到父親在沙坑里掙扎的身影,兩人的眼神瞬間變得空洞。
“別被影響!” 陸沉的骨刀劈出金光,砍在圖騰柱上。紅光劇烈閃爍,慘叫聲戛然而止,陳宇和王璐晃了晃腦袋,冷汗浸透了后背。
“這柱子是活的!” 陳宇舉起步槍,“炸了它!”
“不行!” 陸沉攔住他,“艾麗西亞冒險傳遞坐標,肯定不止讓我們看這個。她在暗示…… 威廉姆斯的力量源頭就在這!”
他的目光落在母親頭骨的眼眶上,那里的沙晶比別處更亮,像是某種開關。陸沉深吸一口氣,縱身跳上祭壇,伸手去摳那顆沙晶。
指尖接觸的瞬間,圖騰柱突然劇烈震顫。
青黑色的巖石表面裂開無數道縫隙,里面滲出暗紅色的液體,像血液在流動。整個斷魂谷的沙粒開始旋轉,形成道巨大的漩渦,將周圍的骸骨吸向圖騰柱,那些骸骨在接觸巖石的瞬間,竟與浮雕融為一體,成為新的 “食糧”。
“快住手!” 王璐的檢測儀發出刺耳的警報,“能量場正在失控!會把整個山谷都變成祭壇的!”
陸沉卻沒有停手。他能感覺到沙晶里傳來艾麗西亞的意識碎片 —— 不是求救,是警告:
“柱底有安魂骨笛的另一半…… 威廉姆斯在騙你…… 他要的不是融合,是獻祭……”
沙晶突然碎裂,露出個漆黑的孔洞。陸沉伸手進去摸索,指尖觸到塊冰涼的骨頭 —— 正是安魂骨笛缺失的那一半!
就在他握住骨笛的瞬間,圖騰柱頂端的頭骨突然全部轉向他,眼眶里的沙晶同時亮起,組成個巨大的蝎形圖騰,毒刺直指他的心臟!
“中計了!” 陸沉猛地抬頭,看到谷口的沙地平線上,道黑紫色的火柱正在快速逼近,威廉姆斯的狂笑順著風飄過來,帶著勝券在握的瘋狂:
“陸沉!多謝你幫我激活圖騰柱!現在…… 讓我們完成最后的獻祭吧!”
骨笛突然爆發出黑紫色的火焰,順著陸沉的手臂蔓延,與他胸口的傷口產生共鳴。鎮壓戒的金光劇烈閃爍,卻擋不住這股熟悉的劫火 —— 和刺穿他的沙晶骨刺同源!
艾麗西亞的意識碎片在腦海里尖叫:
“骨笛是陷阱…… 他想讓你和圖騰柱融為一體…… 成為新的食糧……”
陸沉的身體開始僵硬,黑紫色的火焰爬上他的脖頸,與老刀骨刀的金光展開拉鋸。圖騰柱上的浮雕全部活了過來,守沙人的手從巖石里伸出來,抓住他的腳踝,將他往柱身拖去。
陳宇和王璐沖上來拉扯,卻被突然爆發的紅光彈開,重重摔在沙地上。
“快走!” 陸沉嘶吼著將骨刀扔給陳宇,“帶王璐去月牙泉祭壇!啟動逆熵陣!別管我!”
黑紫色的火焰已經吞噬了他的半邊身體,與圖騰柱的紅光交織在一起,像幅詭異的死亡圖騰。威廉姆斯的身影在火柱中越來越清晰,他的機械臂上,另外兩枚戒指正同時亮起。
三戒一笛,終于集齊了。
但陸沉突然笑了。
他看著手腕上越來越亮的鎮壓戒,想起沙語者的話:“喚沙術的關鍵不是力量,是執念。”
父親的笑臉、女兒的銀鳥吊墜、老刀的骨刀、艾麗西亞的警告…… 所有記憶碎片在腦海里炸開,化作股溫暖的能量,順著血液流遍全身。
黑紫色的火焰突然停滯了。
陸沉的眼睛變成純粹的金色,他抓住圖騰柱的雙手開始發光,那些抓住他的守沙人手臂突然松開,轉而攻擊浮雕里的黑袍人 —— 亡者的怨念,在執念的引導下,開始反噬真正的兇手!
威廉姆斯的狂笑戛然而止。
他看著圖騰柱上突然亮起的金色光芒,看著那些倒戈的亡者手臂,機械義眼的紅光里第一次露出了恐懼:
“不…… 這不可能……”
陸沉的嘴角勾起抹冰冷的笑,他緩緩舉起握著骨笛的手,黑紫色的劫火在他掌心旋轉,卻再也傷不了他分毫。
“老刀說過,” 陸沉的聲音穿透火柱,清晰地傳到威廉姆斯耳中,“沙子記得所有事。包括你 30 年前欠下的血債。”
圖騰柱突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金光,將黑紫色的火柱硬生生逼退。柱身的浮雕開始剝落,露出里面包裹的、真正的逆熵圖騰 —— 原來威廉姆斯用屠殺掩蓋的,正是千年前未完成的封印陣!
艾麗西亞的意識碎片在金光中歡呼:
“是情祭…… 你的執念喚醒了真正的封印……”
但就在這時,陸沉握著骨笛的手指突然開始沙化。
不是被劫火侵蝕,是主動化作金色的沙粒,順著骨笛的紋路滲入 —— 安魂骨笛的兩半正在融合,而他的身體,正在成為連接它們的媒介。
“陸沉!” 陳宇的嘶吼撕心裂肺。
陸沉沒有回頭,他的身體已經半透明,能看到背后正在成型的、完整的逆熵陣。他最后看了眼逼近的威廉姆斯,金色的瞳孔里沒有恐懼,只有釋然。
“告訴艾麗西亞,” 陸沉的聲音越來越輕,化作金色的沙粒融入圖騰柱,“容器可以選擇自己的命運。”
金光徹底爆發,吞沒了整個斷魂谷。威廉姆斯的慘叫在光中扭曲,三戒一笛同時脫離他的控制,在陣眼處組成完美的共鳴。
當金光散去,圖騰柱消失了,只留下個巨大的逆熵陣烙印在沙地上,黑紫色的劫火在陣外痛苦地翻滾,卻再也無法前進一步。
陳宇和王璐沖過去,只撿到枚掉在沙地上的鎮壓戒,戒指上的逆熵圖騰還在微微發燙,像在訴說剛剛發生的奇跡。
遠處的黑風口方向,艾麗西亞的沙晶牢籠突然崩裂。
她站在金色的光雨中,背后展開對巨大的銀鳥翅膀,左半邊是母親的溫柔,右半邊是父親的憤怒,金藍色的瞳孔里,映出斷魂谷方向的金光,和某個正在沙粒中微笑的身影。
但她的笑容突然凝固。
翅膀上的羽毛開始脫落,化作黑色的劫火 —— 威廉姆斯雖然被擊退,卻在最后一刻,將骨核的意識碎片注入了她的心臟。
“容器…… 終究是容器啊……” 艾麗西亞的嘴角溢出黑血,瞳孔在金藍與幽紫間瘋狂切換。
斷魂谷的逆熵陣突然劇烈閃爍,像是在警告。陳宇撿起鎮壓戒,突然發現戒指內側刻著行新的字,是陸沉最后留下的:
“沙蝎在找新的祭壇,月牙泉下有守沙人的墓……”
話音未落,整個大漠突然劇烈震顫。
所有人都感覺到,有什么龐然大物正在月牙泉遺址下蘇醒,它的力量比骨核更古老,更恐怖,帶著毀天滅地的氣息。
那是守沙人千年前埋下的,最后的底牌。
也是…… 新的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