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老夫人老眼昏花的眼,發出微光:“你、你能接楠兒出獄?”
虎威將軍瞪著眼,渾然忘了剛才的頤指氣使,面露狂喜:“我就知道槿兒乖巧,斷不會置兄長于不顧,是求的紀大人,還是七公主?”
“沈國公心善,讓女兒明日去大理寺接人。”
在場人都是一驚。
沈國公將阮懷楠抓走,現在又走他的門路將人救出來。
虎威將軍的笑淡了些:“你不會是為了私吞紀家送的禮,編了個謊話哄騙我吧?”
“我若撒謊,明日到了大理寺,謊言不攻自破,何必呢?”
虎威將軍點點頭,確實如此。
只是沈國公為何突然松口,阮槿何時攀上了國公府?
阮槿鳳眼瞥了眼父親,便知他壓根沒往流水刑上想。
沈國公親自張口愿意放出阮懷楠,又怎么可能會有流水刑的事。
稍晚功夫,回到住處的阮槿,立刻讓云織放出風聲。
大理寺有意放武舉作弊的考生出獄,時間就在這兩日。
消息很快傳到阮棠耳中,她快步走進母親院中。
錢氏聽說兒子明日能回來,正激動地跪在菩薩像前:“老天保佑,菩薩保佑!”
阮棠跟著點了三炷香:“娘日夜祈禱,上天垂憐,好在沒白費工夫。”
錢氏呼出一口濁氣:“槿兒總算做了件人事,知道幫兄長一把,罷了,等楠兒順利回家,我多給她幾分好臉色。”
說完,又輕嗤道,“她就是個嘴硬心軟的性子,喜怒哀樂全表現在臉上,從前,只要我說兩句好話,哄一哄,她就高興得跟什么似的。”
阮棠將錢氏扶起身:“娘,我聽人說大理寺快結案了,所有涉案人員,小懲大戒,這兩日就會放出來。”
錢氏一驚:“你聽誰說的?”
“娘別管我從哪聽來的,消息九成錯不了。大哥既然這兩日就會出獄,姐姐今日為何還說是她求了沈國公,不但父親和祖母謝她,連您都說要好好待她……”
錢氏瞬間轉過彎:“好啊!這小蹄子誆我們呢!我就說那活閻王怎么會因為她的幾句哀求松口,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小賤人想當你哥的恩人,想讓我們全家對她感激涕零!”
自認戳破阮槿奸計的阮棠勾住唇角。
爹娘的疼愛,大哥的關注,阮槿一樣別想搶走,阮棠偏要她偷雞不成蝕把米,讓全家知道阮槿險惡的嘴臉!
“娘,明日姐姐去接回人,父親肯定會更看中她,沒準大哥也會對姐姐改觀。”阮棠說。
“休想!”錢氏怒從心起,視線落到女兒身上,瞬間想出對策。
繼上回李代桃僵一事后,錢氏被禁了足,虎威將軍不準她外出。
阮棠卻是可以隨意進出的。
因此第二日,阮棠早早打扮利落,到祖母房中請安。
阮老夫人今日心情很好,想到孫子要出獄,一大早讓人準備去晦氣的菖蒲,又在門口擺上火盆和柳枝。
“楠哥兒喜歡吃八寶香酥鴨,愛喝茉莉花茶,讓后廚備著,”阮老夫人忙碌地指揮下人,“再準備柔軟些的被褥,房間重新灑掃,姜湯也要備著,還有……”
正思索著,阮棠盈盈走進來,柔聲道:“牢里陰寒濕氣重,孫女給大哥準備了藥浴,艾葉驅寒,生姜發汗,也好去去霉運。”
阮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欣慰不已:“對!就是這個!還是棠丫頭心細,你哥哥若知道你這般掛念他,定然高興。”
阮棠抿唇微笑,溫順極了,目光朝門外望去:“姐姐還沒起床嗎?快日上三竿了。”
虎威將軍今日當值,臨出門前,千叮嚀萬囑咐,要盡早將阮懷楠接回來。
早一刻,他兒子少在獄中受一刻的苦。
阮老夫人也是同樣的心思,恨不得天沒亮就跑到大理寺門口接人,偏偏全家就阮槿不著急。
“你去催催大姑娘。”阮老夫人身旁的葛嬤嬤,指著個丫鬟道。
阮棠將人攔下,轉頭對祖母道:“姐姐許是累了,讓她多睡會兒也無妨,孫女知道祖母擔心哥哥,不如我先陪祖母先去大理寺外等著。”
阮老夫人正有此意,慈愛地望著親孫女。
二人坐上馬車先一步離了府。
凌煙閣內。
阮槿坐在銅鏡前,手中握著那半塊墨玉,觸手生溫,世所罕見。
窗外陽光落在銅鏡上,照得人影恍惚。
阮槿摩挲著墨玉上的紋路,不禁笑出聲,這可真是個好東西,沒準不日后,能成為她脫離阮家的好幫手。
云織從外進來:“姑娘,老夫人和二姑娘準備出門了,派人來傳,讓您不用著急。”
此言一出,阮槿知道獵物進陷阱了。
“你去告訴她們,千萬等我到了再救人,沈國公給的面子,不是誰都能用的。”阮槿說。
云織很快傳話回來:“姑娘的話我帶到了,只是看棠姑娘的樣子,好像沒放在心上。”
阮槿笑道:“要的就是她不放在心上,好了,我們也出門吧,先去醫館逛逛。”
云織的兄嫂干活麻利,不到半天功夫,收拾出大片地方。
閑置年余的醫館,角角落落積攢不少灰塵蛛網,打掃起來并不容易,二人卻干得很用心,沒有半點躲懶。
夏日悶熱,干的又是體力活,夫妻兩大汗淋漓,脖間的帕子能擠出汗水。
阮槿招來路邊叫賣涼茶的小販,遞上一吊銅板:“今日起,早午各送一桶涼茶過來。”
小販眼睛一亮,一桶涼茶夠分七八碗,一天就是十五碗,還是固定地點,這比沿街叫賣舒服多了。
阮槿掃了眼桌邊行囊,一角露出幾塊干餅,應該是云織兄嫂為了省時間,帶過來的午食。
又對小販道:“中午送涼茶時,再去福記買兩碗面條,送給里面的夫妻,澆頭河鮮也好,豬鴨雞肉也好,自己看著辦。”
說完,放了塊銀錠在他手上,先付了五日的錢。
銀錠不輕,買完面條還能剩下十幾文,就當是小販的跑腿費。
小販一愣,見她打扮不俗,轉頭望向藥鋪內,笑道:“姑娘,您是這家店的掌柜吧?對幫工這么好的掌柜,我還是第一次遇見。”
云織望著鋪內還不知情的兄嫂,瞬間紅了眼:“姑娘……”
“你兄嫂幫我干活,包伙食是應該的,先前是我疏忽。”阮槿說。
云織狂搖頭:“不不不!您給的工錢,比外頭高多了,是我兄嫂節約慣了,舍不得在吃上花錢。”
“現在錢已經花出去了,容不得她們舍不舍得了。”阮槿刮了刮云織的鼻尖。
又道,“好了,今天還有大事沒辦,去晚了,怕錯過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