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堂里的積雪還沒化透,沈念踩著薄冰往工作室走,頸間的“衍念”項鏈被圍巾裹得嚴實,卻依舊能感受到碎鉆的微涼。昨夜陸知衍為了趕工給她做新系列的展示架,在工坊待到后半夜,此刻怕是還賴在床上補覺。
“沈小姐早啊!”巷口修鞋鋪的張叔探出頭,手里舉著雙擦得锃亮的短靴,“你家陸先生昨晚送修的,說是你下周去北京參加設計論壇要穿的。”
沈念笑著接過,靴底的冰爪被磨得恰到好處。這男人總是這樣,連她隨口提的一句“雪地路滑”都記在心上。剛拐過街角,就見溫景然站在工作室門口,羽絨服上沾著雪,手里攥著張被揉皺的通知。
“工坊被勒令停業了?!彼曇舭l沉,指節捏著通知邊緣泛白,“說是消防不過關,可上周明明剛檢查過?!?/p>
沈念的心猛地一沉。溫景然的公益工坊開在舊廠房改造的文創園,里面收留了七個困境兒童,靠手工布偶義賣維持運轉。她推開玻璃門,就見幾個孩子蹲在地上,把散落的碎布料往紙箱里塞,小臉上滿是慌張。
“星星姐姐,我們是不是要搬走了?”扎羊角辮的小雅舉著半截未縫好的星芒布偶,眼里含著淚。那是沈念教他們做的第一個款式,針腳歪歪扭扭,卻被溫景然擺在展示柜最顯眼的位置。
陸知衍的車在這時停在門口,他裹著件黑色大衣走進來,目光掃過狼藉的工坊,眉頭瞬間擰緊?!拔易屩聿榱?,”他把一份文件拍在桌上,“文創園的物業經理收了陸家遠房親戚的好處,故意刁難?!?/p>
文件袋里掉出張照片,是個陌生男人和物業經理在茶館握手的畫面。沈念認出那男人手腕上的玉牌——去年陸家清算資產時,她在老爺子的舊物里見過同款。
“他們是想逼我們出手保工坊,再借機炒作陸家余孽報復的新聞?!标懼苤讣馇弥烂?,“現在網上已經有風聲了。”
溫景然忽然抓起外套:“我去找物業理論?!?/p>
“別去。”沈念拉住他,目光落在孩子們手里的布偶上,“他們要鬧,我們就給他們看點不一樣的。”
三小時后,沈念的工作室賬號發布了條視頻:七個孩子圍坐在縫紉機前,舉著寫有“我們的星星會發光”的紙牌,背景是溫景然教他們踩踏板的身影。配文只有一句話:“今晚七點,線上義賣直播,所得全部用于工坊消防改造?!?/p>
視頻發出半小時就沖上熱搜,陸知衍轉發時附了張照片——他正蹲在工坊角落砌新的防火墻,后背的疤痕在毛衣下若隱若現,配文:“沈設計師說,安全感要親手筑。”
傍晚六點,林薇薇裹著件舊棉襖出現在工坊門口,手里提著個保溫桶?!耙剐@蠋熣f你們在忙,”她把桶往桌上一放,蒸汽掀開蓋子,露出里面的紅糖姜茶,“我熬了點熱的,對付對付寒氣?!?/p>
沈念剛要道謝,就見她從帆布包里掏出本速寫本,里面畫滿了布料紋樣:“這是我最近的作業,想問問你這種斜紋組織怎么改良更適合做童裝……”
溫景然突然輕咳兩聲,指了指監控屏幕。畫面里,那個戴玉牌的男人正鬼鬼祟祟地在工坊后巷轉悠,手里還拎著桶不明液體。
“他想縱火?!标懼苊鍪謾C要報警,被沈念按住。她指了指直播鏡頭——此刻在線人數已經突破五十萬,彈幕里全是“守護星星工坊”的刷屏。
“讓他來。”沈念眼底閃過絲狡黠,“我們正好缺個年終大戲的反派?!?/p>
七點整,直播準時開始。沈念穿著件駝色針織裙坐在鏡頭前,身后的孩子們正在給布偶縫上星星紐扣。溫景然剛演示完如何用邊角料做流蘇,突然聽見后巷傳來玻璃破碎聲。
“別動?!标懼馨焉蚰钔砗笠焕?,對鏡頭笑道,“看來有客人急著上鏡。”
監控畫面被切到主屏幕,戴玉牌的男人舉著打火機站在堆放布料的倉庫門口,臉上還帶著猙獰的笑。彈幕瞬間炸開,警笛聲卻已由遠及近——陸知衍早在兩小時前就報了警,故意留了時間讓對方自投羅網。
“是陸明遠讓你來的吧?”陸知衍對著鏡頭外的男人揚聲,“他以為燒了這里,就能讓我忘了當年他幫爺爺轉移資產的事?”
男人手里的打火機“當啷”落地,被沖進來的警察按在地上時,嘴里還在嘶吼:“你們毀了陸家!我不會讓你們好過!”
直播在線人數飆升到百萬,沈念拿起個剛縫好的布偶對著鏡頭:“看到了嗎?黑暗總想著撲滅星火,可星火聚在一起,就能燒得更旺。”
深夜收攤時,林薇薇幫著清點義賣款項,忽然指著賬本上的一筆大額捐款愣?。骸斑@個匿名賬戶……是法國的?!?/p>
沈念湊過去看,賬號后綴的字母讓她心頭一跳——那是巴黎時裝周期間,給她提供面料支持的老工匠的名字。陸知衍正給孩子們分姜茶,聞言回頭笑了笑:“我托人聯系過他,說你想把‘時光回響’系列的親子裝放在他的百年老店寄售?!?/p>
雪又開始下了,溫景然鎖工坊門時,發現門把手上掛著個信封,里面是消防部門的復查合格通知,還有張紙條:“孩子們的布偶很可愛,下周來查電路,免費?!?/p>
“看來不是所有人都想盯著過去不放?!睖鼐叭话淹ㄖN在公示欄最上面,雪花落在紙上,瞬間融成小小的水漬。
沈念踩著陸知衍的腳印往家走,忽然被他拽進懷里。男人解開大衣把她裹住,下巴抵在發頂呵出白氣:“剛才在鏡頭里說星火聚在一起會更旺……是不是暗示該給家里添點小星火了?”
圍巾滑落露出項鏈,碎鉆在雪光里閃得刺眼。沈念踮腳咬住他的耳垂:“陸先生還是先把欠我的覺補夠再說——昨晚是誰在工坊打盹時,被孩子們畫了滿臉的星星?”
弄堂深處的窗戶亮著暖黃的燈,沈母定是又在燉冰糖雪梨。陸知衍牽著沈念走過結冰的路面,兩人的影子被路燈拉得很長,像兩條纏繞的星軌,在冬夜里緩緩流淌。
而工坊的屋檐下,那盞沈念親手做的星星燈籠還亮著,風雪再大,也吹不滅那點跳動的暖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