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投宿驛站時,果然不見齊光臨車隊的蹤影。
齊光焰難得睡了個安穩覺,對四強的“消失”頗為滿意。
地瓜很好養,挪了個地依舊長勢良好。
越靠近京城,他們的速度也慢了下來。
只是沒想到在距離京城五十里的一處驛站里,齊光臨的車隊竟再次追了上來!
彼時,齊光焰坐在窗臺邊,聽幾個屬下商議明日進城的事宜。
看到車隊停在驛站門口,齊光焰眉頭瞬間緊鎖。
然而,當他的目光落在被人從馬車上攙扶下來的四強身上時,卻不由得愕然一怔。
只是短短月余不見,他整個人竟似脫了形!
反觀齊光臨,雖面色略帶一絲蒼白,精神尚可。
“去,把四強給我帶來。”齊光焰回頭吩咐陳進。
四強跟著走進房間,“撲通”一聲重重跪倒在地,聲音帶著哭腔:
“爺!小的……小的知錯了!求爺開恩,讓小的回來伺候您吧!”
齊光焰不動聲色,拿起桌上一個釉色青白的瓷盞把玩著,淡淡問道:
“起來說話。這一個月,遇上什么事了?怎弄成這副模樣?”
四強爬起來,垂手侍立,苦著臉回稟:
“回爺的話……路上二爺傷著了,我們就在桃花鎮停了幾日。
誰知剛出桃花鎮,給二爺拉車的馬突然發瘋,幸虧哥幾個機靈,出手砍斷了韁繩,不過,二爺的馬車掉進了路旁的臭水溝里。
二爺、二夫人又受了些擦傷,我們返回桃花鎮又住了兩日。
后來到了南周縣,二爺嫌小的伺候不力,自己花大價錢雇了個鏢局。
那一應食宿安排、車馬調度、護衛警戒,都由鏢局包攬了,根本……根本輪不到小的們插手……”
“哦?”齊光焰挑了挑眉,放下茶盞,目光審視著四強,
“既如此,你跟著享清福便是,何至于把自己折騰成這副鬼樣子?”
“小的……小的……”
四強喉頭一哽,臉漲得通紅,半晌才喪氣地一跺腳,“小的這不是……急的么!”
他聲音里透著巨大的委屈和焦慮,“眼見著離京城越來越近,二爺咬得越來越緊,可小的……小的幾人被看管了起來,愣是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這心里頭就跟油煎火燎似的,吃不下,睡不香,生生熬成這副德行了!”
反正明日就入京了,現在攆上來也沒什么,齊光焰揮了揮手:
“罷了。既然二爺那邊已經不再需要你,你便回來吧。”
四強聞言,如蒙大赦,連連磕頭:“謝爺開恩!謝爺開恩!小的這就去跟祥子說一聲,明日便不去了!”
房門輕輕合上。
齊光焰的目光卻并未收回,他盯著那扇門,指節無意識地在桌面上輕輕叩擊著。
齊光臨……究竟要干什么?
沒有讓他疑惑太久,第二日清晨他就知道了。
“爺!不好了!”一名親兵神色惶急地沖入房內,“后院……后院停放的馬車,少了一輛!”
齊光焰剛束好衣帶,聞言眸色驟寒:“哪一輛?不是安排了人手輪值守夜么?!”
那親兵撲通跪地,頭垂得更低:“回爺的話,是……是拉運地瓜秧苗的馬車!
守夜的兄弟……被人下了蒙汗藥,此刻還昏睡不醒!”
“呵!”齊光焰怒極反笑,齒縫間擠出一聲冰冷的嗤笑,“齊光臨呢?他可還在驛站?”
話音未落,四強氣喘吁吁地奔了進來,聲音帶著驚惶與懊悔:“爺!小的剛問過驛丞!
二爺他……他半夜就帶著幾個貼身的心腹走了!
算算時辰,這會兒……怕是已經進了城門!”
他喘了口氣,恨聲道,“二爺這般處心積慮!估計就等著這遭呢,連二夫人都舍下了。”
這是篤定他們不會把二夫人怎么樣,還要捏著鼻子把人安安全全地護送回京。
“好!好得很!”齊光焰胸膛起伏,眼中寒光凜冽,“倒是我小覷了我這位好二哥!”
怪不得齊光臨非要跟上他們的步調,原來竟是存了這等釜底抽薪的齷齪心思!
然而,他齊光焰的東西,豈是那么好拿的?!
他疾步走到書案前,提筆蘸墨,頃刻間便寫了兩張字條。
墨跡稍干,他便將字條遞給四強,“我們帶來的那幾只信鴿,正好派上用場!”
他嘴角勾起,“我倒要看看,是我這飛鴿快,還是他的馬車快!
但愿我的好二哥,莫要被這到手的東西……燙了爪子!”
放走飛鴿,齊光焰帶著幾人就騎著馬急匆匆走了。
陳瑤聞訊,亦是心頭震動。
眼看京城在望,功成在即,竟在最后關頭橫生枝節!
“阿瑤,這可怎么辦?”廖溪珍抓住陳瑤的胳膊替她著急。
“莫擔心。”陳瑤震驚了一瞬,就恢復了正常,“你以為他拉走一車東西就能搶走這份功勞么?未免也太簡單了些。”
她不信齊光焰提前沒有安排。
他們和往常一樣在驛站吃過早飯,車隊按原計劃辰時出發。
在城門口與等候多時的陳進碰面,陳瑤目光急切地掃向他身后。
“別瞧了,”陳進迎上來,“將軍他們進宮面圣去了!我先將你們安頓妥當,明日再回去復命。”
說著,他目光轉向一旁的王府車隊,對抹著汗跑過來的四強,抬了抬下巴,
“四強哥,將軍吩咐你把靖南王府的車隊安置好,至于鏢銀么……”
陳進嘴角露出一絲促狹的笑意:“若是二爺先前已然付清,那便罷了。若還未結算……”
他拖長了音調,眼中精光一閃,“四強哥,你就辛苦一趟,帶著鏢局的人,直接去宮門口討要便是!
咱們將軍,俸祿微薄,囊中羞澀,可墊不起這份費用!”
四強,“二夫人還在車上......”
陳進直接打斷他的話,“莫要驚擾了二夫人,這銀錢還是找二爺討要更為妥當。”
四強虛點了點他,“等等閑了,你得給我老實交代,都有誰參與?”
怎么會有這么多“壞”主意,讓那些鏢師去宮門口等,那不是讓二爺難堪么?
無所謂,反正二爺也不要面子,他就幫他把面子再放地上揉搓揉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