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三家的早飯真好吃。
劉老三家的早飯是一種餅子,加上一些煮的很稀的白粥,白粥就是普通的白粥,用的米似乎還不如自家的。
李賢注意到,劉家夫婦的粥里加了一些火紅的辣子和姜片,但自己碗里沒有。
顯然,劉老二現(xiàn)在也知道自己“不擅”吃辛辣了,所以沒有給自己粥里加那些東西。
粥還原汁原味。
但李賢在意的是那種餅子。
劉家夫婦管這餅子叫椿樹餅,椿樹餅看著也就和尋常的胡餅差不多大,但里邊摻著一些嘗著酸酸澀澀的、看起來是黑綠色的不知名野菜。
配著白粥十分開胃。
據(jù)劉老二介紹,這椿樹餅是用面粉加上曬干的椿樹芽烙的,李賢看到的那黑綠色的東西,就是曬干的椿樹芽。
李賢從來沒發(fā)現(xiàn)過,原來椿樹芽可以這么美味,以至于他都想向劉老二討教這椿樹餅的做法了。
繡娘的手很巧,做起來肯定更好吃。
“這椿樹餅就是狗兒折騰出來的,他小時候吃不慣餅子,一賭氣,就把屋頭剛采的椿樹芽倒在面粉里了,為這事兒,他二嬸還打了他一頓!”
劉老三樂呵呵的說,“娃兒是打了,但面粉還是得要的,但是那個面粉一成坨坨,又啷個好再把椿樹芽摘出來嘛?他二嬸舍不得把那些面粉丟了,就干脆直接一起烙了,反正都是吃的,吃不死人!
“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哎,這新餅子還蠻好吃的!”
李賢啞然失笑,原來劉建軍小時候也調(diào)皮過。
“那劉建軍不是白挨了一頓揍?”
“那可不是嘛!不過他這娃兒不記打,前腳打了后腳還是接到皮。”劉老三砸吧嘴,又感慨:“但娃兒心性是好的,不光不記打,也不記仇,對他二嬸還是一樣親!”
“吃你的飯!天天嘴巴多!”劉老二敲了敲桌面,對劉老三啰啰嗦嗦一大堆很不滿,“狗兒小時候是我?guī)Т蟮模∧趟际俏野ぜ野粲懙模桓矣H,跟你親?”
聽劉老二后半段話的意思,估計也有可能是不滿劉老三的話里把她說成了一個只知道揍劉建軍的惡嬸嬸。
劉老三立馬閉上了嘴。
劉老三不說話了,李賢也找不到話,干脆喝完了粥便站起身告退:“那我就先回去了。”
“哎,你餅還沒吃完塞!”
“不了,我拿路上吃。”李賢揚了揚手上的椿樹餅示意。
見狀,劉老三也不再挽留,只是起身的時候,又將桌上的椿樹餅?zāi)昧藥字唬M(jìn)李賢手里:“拿回去給娃兒嘗嘗!”
李賢拗不過,便又告了聲謝,接過那些餅子。
離開的時候,李賢聽到劉老三抱怨:“屋里來客了,你就不要啷個兇塞!別個還以為你對他有意見!”
然后就是劉老二的咆哮聲:“哪個有意見?我看你是對我有意見了!劉老三啊劉老三,你是長脾氣了?你三天不打……”
接著,就是劉老三的苦苦告饒聲。
李賢輕聲笑。
他突然發(fā)現(xiàn),即便是鄉(xiāng)野陋夫,他們的小日子也一樣過得有滋有味。
只是……
劉建軍是去做什么了?
……
接下來的幾天里,李賢還是沒有見到劉建軍。
聽劉老三說,劉建軍每天都是天沒亮就出門,一直到半夜才回家,問他什么,他也不說。
劉建軍和家里人見面的次數(shù)都少,就更不要說和李賢了。
但劉老三轉(zhuǎn)達(dá)了劉建軍的話,劉建軍說李賢的字很好看,有顏筋柳骨。
李賢搜遍了腦海里的記憶也沒想到有什么出名的書法大家跟“顏”和“柳”有關(guān)的,最后只能歸咎于劉老三是個文盲,傳話的時候估計記岔了。
第十一天,李賢終于見到劉建軍了。
打著呵欠,像是沒睡醒的樣子,杵在李賢門口,還把早起開門的繡娘嚇了一跳。
“賢子,明兒跟我去縣城,接著辦你那事兒。”劉建軍開門見山的說。
李賢一愣,問道:“你這些天去哪兒了?”
劉建軍答道:“今天困得不行了,我得回去睡一覺。”
李賢又問:“你二叔說你每天天沒亮就出門,你該不會是去縣城了吧?有沒有什么我能幫上的?”
劉建軍答:“對了,明天不用起上次那么早,咱們中午出門都行,得刺史下值后私底下見他。”
李賢剛想再說點什么,卻忽然意識到倆人的對話好像沒在一條線上,又想詢問劉建軍怎么私底下見刺史,可這一個耽誤的功夫,劉建軍就搶先了一步說道:“行了,回去了,記得啊!”
說完,劉建軍就睡眼惺忪的離開了。
李賢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
……
第二天,中午。
李賢等來了精神抖擻的劉建軍,李賢心里記掛著昨兒倆人的不同頻對話,一見到劉建軍,就直接開口問道:“你這些天做什么去了?”
“我昨兒不是跟你說了么,去辦你那事兒了。”劉建軍撓頭,一臉困惑,“咱之前不是送了那幾個惡霸去府衙么,你還記不記得我在扁擔(dān)上釘了幾個動過手腳的釘子?”
李賢茫然的點頭,他不理解這兩件事之間有什么必然的聯(lián)系。
“那不就結(jié)了,我這些天就是去盯梢了,咱巴州的刺史肯定知道那幾個惡霸的來歷,那幾個惡霸在獄里犯了病,他若是置之不理,就說明他不怕那幾個惡霸背后的靠山,并且跟那幾個惡霸背后的靠山不是一派的,咱就可以拉攏。
“可他若是有別的動作,那咱們就得重新規(guī)劃你跟你阿爺那事兒了。
“但好在,我前天見到他們把那幾個惡霸的尸體丟在了亂葬崗,也就是說,咱巴州的刺史是可以拉攏的!”
說完,劉建軍一臉困惑:“我昨天沒跟你解釋么?我還記得我跟你說這事兒的時候還打了好幾個呵欠,就靠在你家門前!”
李賢也被劉建軍這副表情弄迷茫了。
昨天劉建軍說過嗎?
自己忘記了?
但很快,李賢反應(yīng)了過來。
原來劉建軍這些天早出晚歸是跑去刺史府盯梢了。
刺史府距離劉家莊有多遠(yuǎn)李賢是親自走過的,單單一個來回差不多就得一整個白天的時間,劉建軍就算腳程趕一點,那估計也得四五個時辰。
難怪他這些天都是早出晚歸,因為若是去晚了或是回來早了,就極有可能錯過刺史府上下值的時間,也就有可能看不到那幾個惡霸的尸體被抬出來了。
也難怪他昨天看起來那么困,甚至連說了什么話都忘了,因為他這十天近乎都沒怎么睡覺。
李賢心里升起一陣暖流,終于忍不住。
“劉建軍,其實……我之前是太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