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祥瑞就放在驛站,李賢再沒有丁點睡意,剛準備推醒劉建軍,卻發現劉建軍正精神抖擻的坐在身邊,一雙眼睛像是黑寶石一樣熠熠生輝。
“劉建軍……”
“走,出去!”劉建軍二話沒說,就拽起了李賢,臨出門前,劉建軍竟然還沒忘記抓起他那只荷包。
李賢跟著劉建軍走出驛站,可下一秒,臉色劇變。
慌亂的人群中,李賢看到了有數十個身穿夜行衣、以黑布蒙面的賊寇,他們拿著短刀,穿梭在火光中,一刀又一刀的砍殺著那些隨自己而來的衙役。
這不是走水!
這是有人趁火打劫!
李賢下意識轉頭抓住劉建軍的手,卻發現劉建軍臉色變得異常難看:“他們竟然真的敢殺人!”
李賢一愣:“什么?”
但緊接著,就見劉建軍抓住了自己的手,認真道:“待在這里!別亂跑!也別管祥瑞,他們不敢殺你!”
李賢剛想說些什么,就見到劉建軍急促的說道:“但他們敢殺我!所以,別管我,待會兒我再來找你!”
說著,劉建軍就丟下李賢,朝著黑暗中沖去,沒一會兒,便再見不到人。
而這時,一陣喊殺聲傳來,李賢便見到一個黑衣人朝著自己這邊沖了過來,可那黑衣人沖到自己面前,卻是腳步頓了頓,接著又朝前面沖去。
劉建軍果然沒說錯,他們不敢殺自己!
但緊接著,李賢又想起了劉建軍的話,臉色一變,就朝著驛站西側跑去。
那里,存放著祥瑞!
李賢一路沖到驛站西側,卻發現這里早已亂做一團,十幾個黑衣人已經將看守的驛卒和衙役砍殺,而存放祥瑞的地方……
李賢目眥欲裂。
那只木盆大小的冬瓜,已經被黑衣人砍的稀巴爛!
并且,那只冬瓜因為存放的時間太長,里面的瓜瓤已經變得有些軟爛,甚至汁水都有點泛臭,灑落了一地,任誰都知道,這只冬瓜已經不可能再拼湊完整了!
甚至,哪怕是將這些冬瓜汁水運到長安都做不到!
這里距離長安還有五天的路程,失去了瓜皮的保護,這些汁水一天就會變得腐臭,兩天就會生蟲!
而這只冬瓜,是自己回到長安的希望!
李賢甚至不敢想,若是沒了祥瑞,自己該用什么理由去面見圣人。
這一刻他想了許多。
想到了還在巴州等著自己去接的妻兒們,想到了為自己上疏的李明史,還想到了為了找到這只冬瓜耗費了無數心力的劉建軍,甚至還有長安城里等著自己的父皇……
李賢的目光最后落在那些黑衣人上,開始泛紅。
他不愿去想這些人是誰安排的,也不愿去想為什么,現在的他,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殺了他們!
縱死,也要拉他們墊背!
李賢做了。
他紅著眼沖上前,撿起地上一個死去驛卒的佩刀,朝著一個黑衣人就劈了過去。
那些黑衣人早就注意到了李賢,但他們卻并未攻擊李賢,只是在確定冬瓜已經稀巴爛后,便準備撤離。
見到李賢沖過來,為首的黑衣人皺了皺眉,使了個眼色,便有兩個黑黑衣人沖上前,其中一個抬腳就踹中了李賢的腹部,吃痛之下,李賢直接撲倒在了地上,手中的短刀也掉落在地。
而另一個黑衣人則是用腳將短刀踢遠。
做完這一切,兩個黑衣人便回到黑衣人隊伍之中。
他們打算撤走了,甚至都沒再管李賢。
而李賢趴在地上,心底升起的是濃烈的恥辱和憤怒。
李賢很明顯能感覺到這些黑衣人遠遠不是當初那群惡霸所能比擬的,他們訓練有素,身手了得,更不會犯當初那些惡霸的錯誤,甚至隨便一個空手就能對付手持短刀的自己。
和他們作對,自己絕對不是對手!
但,
他們不敢殺自己。
這是自己最大的底牌。
李賢咬緊了牙關,顧不上腹部的劇痛,撐著身體站起來,又走到一邊,撿起那把短刀,再一次朝著黑衣人追了過去,嘴里怒吼:“受死!”
那群黑衣人又停頓了下來,為首的黑衣人皺了皺眉,喝道:“去!”
這次,先前那兩個黑衣人再次沖了上來,其中一個故技重施,一腳橫踹在李賢腹部,但李賢這次做好了準備,雖然依舊被踹中了,但手中短刀卻并未掉落,而是就勢一個劈砍,朝著那黑衣人的面門劈去。
可這次,旁邊那個黑衣人卻是一個手刀,劈在了李賢手腕處,又一次將李賢的短刀震落。
而后,先前那個黑衣人沖到李賢背后,接著,李賢就只感覺到后頸一痛,整個世界天旋地轉了起來。
……
李賢再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面前是劉建軍那張黝黑卻又俊秀的臉。
見到李賢清醒,劉建軍將李賢攙扶了起來,嘴里念叨:“不是都跟你說了么,別管祥瑞,就當沒看見就行。”
李賢這時候才發現自己正躺在驛站外的一棵大樹下,整個驛站已經被燒成了廢墟,還有不少未燃盡的木材和橫梁一類的東西發出“噗呲”的聲音,炸出點點火星。
李賢雙目失神的看著眼前的廢墟,腦海中瞬間回想起了那只稀爛的冬瓜。
于是,再顧不上腹部傳來的劇痛,急忙抓著劉建軍的手,問道:“祥瑞呢?”
“不知道啊,早就被燒爛了吧,我過來的時候你就已經躺在這里了,那群人做事有分寸,生怕你被燒死了……”
劉建軍話沒說完,李賢就失魂落魄道:“祥瑞沒了,我和被燒死有什么區別……”
“區別可就大了去了,你被燒死是捅破天的案子,圣人肯定徹查到底,但如果燒的只是驛站,那這事兒完全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李賢心里萬念俱灰:“可那又如何?祥瑞沒了,我們怎么辦?先不說沒有祥瑞,咱們還能不能見到父皇,就說見到父皇了,我又該怎么說?說祥瑞被火燒了?被歹人拿刀劈了?
“被火燒、被刀劈的祥瑞不叫祥瑞,只是冬瓜……”
正說話間,李賢忽然發現自己胳膊被撞了一下。
轉頭,劉建軍看著自己:“喂,你猜我昨兒為啥自己跑了?”
李賢苦笑了一聲:“你可是擔心我怪你?沒關系的,你說的對,那些匪人不敢殺我,但他們敢殺你……”
李賢話還沒說完就被劉建軍打斷:“昨兒我找了棵樹,三五丈高,爬上去了,那些匪人沒發現我,也就沒發現這個。”
說著,劉建軍打開了那只他一直隨身的荷包。
“現在,咱們有這個,還有馬,為什么不能去長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