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條絲帶,都代表著自家人如今的愿景。
宋念云是專心給爹娘哥哥許愿,自己一條也沒有。
宋念順的愿望有兩條:“想和爹一樣高大!”
“打敗江云慶!”
“倒是合他的性子。”宋啟山笑著看向大兒子宋念豐,共有三條。
“等那風雷拳的拜師銀子再降一些,讓爹帶我去學武?!?/p>
“讓娘的身子再好一些?!?/p>
“小九能做我媳婦就好了?!?/p>
宋啟山看的一怔,隨后笑罵出聲:“臭小子,才多大點就想著討媳婦了?!?/p>
略微想了下,宋念豐愿景中的“小九”,并非固安村的人,而是鎮上王老爺家的閨女。
樣貌不錯,知書達理的,先前去鎮上曾見過一面。
沒想到就那一面,宋念豐便惦記上了人家閨女。
不過那丫頭應該只比宋念順大半歲,滿打滿算才十三歲,暫時不去考慮。
最后,宋啟山看向謝玉婉的愿景絲帶,卻是有些訝然。
因為只有一條。
絲帶上寫著:“愿與夫君白首偕老?!?/p>
宋啟山看向了身形模糊的妻子,仿佛依然能看清那張溫婉面容。
依稀記得兩人成婚之夜,掀開紅色蓋頭后,她抬起羞如桃花的臉蛋。
“夫君……”
宋啟山緩緩呼出一口氣,輕聲道:“這一生,唯爾足矣?!?/p>
眾多絲帶中,有少部分的邊角呈現淡淡的紅色印記,代表著這條愿景目前可以實現。
實現的方式,自然是通過吉光。
祖宅兩項能力,一是賜福,二是祈愿,都要靠吉光完成。
掃視那些有紅色印記的愿景絲帶,宋啟山思慮片刻后,來到宋念順身影前,取下寫著“打敗江云慶”的愿景絲帶。
掌中僅存的吉光流入絲帶中,使之散發淡淡金光,再凝聚成薄薄一頁紙。
無需用眼去看,宋啟山腦海中已經出現了內容。
【混元無極樁功】
總綱篇
混沌未分炁自生,
虛無立極守中庭。
形骸放浪歸天地,
一念空明萬法清。
再往下還有身形篇,呼吸篇,心法篇,收功訣四項。
雖說是宋念順的愿景,但作為家族之主,宋啟山反倒是最先明悟所有內容的。
只是單純的樁功,并不足以完成宋念順的愿景。
宋啟山看向那些變成純灰色,不再有紅色印記的愿景絲帶。
思索片刻,得出答案。
上回給家族賜福庇佑后殘余的吉光太少,若足夠多,給的便不僅僅只是樁功了。
還可能包括武道功法,招式等等。
換個角度來說,只要吉光足夠,家人的愿景便都可以實現。
哪怕想要立地成仙,也不是沒可能。
當然了,那種愿景想要實現,需要的吉光恐怕也是個天文數字。
“看樣子除去子嗣人口,還是得繼續努力增加資產,壯大家族才行。”宋啟山心想著。
心念一動,紙張化作光點落入宋念順的身影中。
院子里,正幫忙搬椅子的宋念順在原地站住。
雙眼先是充滿驚訝,接著便是驚喜,隨即歡呼出聲跑了過來。
“爹!爹!”
聽著兒子激動的呼聲,宋啟山睜開眼睛。
看見宋念順興奮模樣,便知道發生了什么。
“爹!我得了一篇功法!”宋念順不知道該怎么描述發生的事情。
方才好似有神明天降,腦子里突然多了名為混元無極樁功的功法,玄妙至極。
他第一時間,便想和家人分享這個好消息。
旁邊坐著嗑瓜子的江云慶,聽的嗤聲道:“順子,你想練武實屬正常,可也用不著這樣騙人吧。實在不行,你拜我為師,我教你啊。”
“誰騙人了,我真得了一篇功法,不信我背給你們聽!”宋念順說著就要背出來證明自己。
陸河同捋著斑白胡須,笑呵呵道:“宋啟山,你這兒子行,臨危不亂,有大將之風?。 ?/p>
聽起來像夸贊,實際上卻是說宋念順明明在撒謊,卻面不改色。
宋念順又急又氣,臉色漲紅。
宋啟山擺擺手,道:“無需背誦,爹相信你。而且爹方才腦子里也多了篇功法,或許是祖先庇佑顯靈了?!?/p>
“真的?。俊彼文铐樠劬Πl亮。
“當然是真的,混元無極樁功是吧?”宋啟山道。
宋念順哇了一聲,還以為爹是逗自己玩,沒想到竟真能說出那篇功法的名字。
旁邊江寶瑞忍不住失笑,道:“宋啟山,你們爺倆真夠行的,合起伙來蒙人是吧?罷了罷了,就相信你爺倆好了?!?/p>
陸河同跟著道:“得,那我也信了?!?/p>
其他幾個地主,紛紛附和。
只是看臉上的表情,顯然不會真的信。
宋啟山哪會和他們計較這些,信與不信,都不重要。
借這件事說出來,以后就算真在武道一途有進展,也不會顯得太突然。
不久后,賀周知從鎮上請了廚子和伙計,還有大量食材。
宋啟山人緣不錯,宴席還沒開始,越來越多的村民,乃至外村人都趕來道喜。
從原本計劃的三五桌,逐漸擴到了十幾桌。
如此熱鬧到了晚上,眾人酒足飯飽才離開。
賀周知忙到了最后,宋啟山將他送到門口。
“回去陪嫂子吧,我自個兒回去就成?!辟R周知道。
“嗯?!彼螁⑸姜q豫了下,還是道:“你年紀也不小了,娶一個吧。就算不娶本村的,外村也行?!?/p>
賀周知笑了笑,道:“哥,你知道的,我答應過要等她?!?/p>
“已經過去這么多年,她不知生死,你要等到什么時候?”宋啟山皺眉問道。
賀周知把他當親哥哥,他也把對方當成親弟弟看待。
很多年前,賀周知在村里有個青梅竹馬的姑娘。
然而偶遇洪水爆發,那姑娘被沖入河中,至今生死未卜。
賀周知如今三十歲,依然未曾娶妻,哪怕有人介紹黃花大閨女,他都不多看一眼。
癡情歸癡情,在宋啟山看來,實在有些固執。
賀周知抿了抿嘴唇,清瘦的臉上,眼皮微微垂下,聲音略重了些:“她在河里掙扎的時候,喊過周知哥救我。”
“洪水很急,我被嚇到了,沒敢下水,就那樣看著她被沖走。”
這個命運稱得上坎坷的男人抬起頭,看著宋啟山剛毅面容,臉上的笑容勉強,又顯得十分苦澀。
“一聲又一聲的周知哥救我,每天晚上都在耳邊響起,時刻不停。”
“若這一生等不到她回來,那就是我該還的債?!?/p>
宋啟山嘆氣道:“若有一日她真回來了,你未必還是現在這般想法,畢竟都那么久了?!?/p>
賀周知沒有辯解,只擺手道:“或許吧,哥,時候不早了,我回了。”
說罷,他轉身離去。
宋啟山沒有再勸說,只靜靜看著他走。
十歲開始家道中落,多年來遭受村里人恥笑。
三歲稚兒路過他家門口,都敢做鬼臉喊上一句爛賭鬼的兒子。
青梅竹馬的女子也被洪水沖走,運氣好似從來不肯分給他半點。
宋啟山微微嘆氣搖頭,關了院門。
賀周知停下步子,轉頭看向關閉的院門,隱約能聽到宋念順和宋念云的聲音。
一家人其樂融融,何其快哉。
賀周知眼里流露出濃濃的渴望,這樣的日子,夢寐以求,卻又可望不可及。
轉回頭,他繼續向前走著。
略顯單薄的身形,在月光下形單影只。
于鄉間小路,仿若孤寂的野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