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前的那個清晨,營地彌漫著淡淡的離愁。
林朝暉得知妹妹今天就要走,這個平日里在新兵連以刺頭和體能怪物著稱的鋼鐵漢子,此刻卻像丟了魂兒似的。
當看到林初夏背著簡單的行李走出帳篷時,他再也忍不住了,一個箭步沖上去,像小時候受了天大委屈那樣,一把抱住妹妹,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老妹兒啊!嗚……哥舍不得你啊!你這一走,山高水遠的,哥心里空落落的……咱兄妹倆啥時候才能再見啊!嗚嗚……”
他哭得毫無形象,一米八幾的大個子縮著肩膀,像個無助的孩子,滾燙的淚水砸在林初夏的肩膀上,瞬間浸濕了軍綠色的布料。
林初夏的眼眶也瞬間紅了。她太了解這個哥哥了。在外面,他是鐵骨錚錚的軍人,是新兵連的扛把子,可回到親人身邊,尤其是她這個唯一的妹妹面前,他永遠都是那個會偷偷躲起來哭訴委屈的傻哥哥。
她像小時候無數次做過的那樣,抬起手,用袖子溫柔又有些笨拙地擦拭著哥哥臉上混著塵土的淚水鼻涕,聲音帶著強忍的哽咽:“哥,別哭,你可是最厲害的新兵王啊!讓人看見多不好。你得照顧好自己,聽見沒?我的被褥、糧食都留給你了,別舍不得吃,山里頭晚上涼,多穿點。雖然蛇群走了,但巡山執勤還是要當心,別莽撞……”
林朝暉用力吸了吸鼻子,胡亂地用自己臟兮兮的軍裝袖子抹了一把臉,留下幾道灰印子。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急忙在自己身上幾個口袋里翻找起來。
終于,他從貼身的襯衣口袋里,摸出一個用干凈手帕仔細包著的小東西。
他小心翼翼地打開手帕,里面赫然是一顆微微泛黃帶著原始野性氣息的尖利狼牙!牙根處還殘留著一點被仔細打磨過的痕跡。
“給!老妹兒!” 林朝暉將這顆狼牙鄭重放到林初夏的手心,粗糙的大手包裹住妹妹纖細的手指,聲音依舊帶著濃重的鼻音,眼神卻無比認真。
“這是去年冬天,我們進山巡邏遇到狼群襲擊,我打死的那頭頭狼!最大最尖的這顆牙,我一直留著……現在給你!想哥了……就拿出來看看……哥保護你!”
這顆狼牙,承載著哥哥在部隊的榮耀,也寄托著他對妹妹最深沉的保護欲。
林初夏感受著手心那顆堅硬冰涼又帶著哥哥體溫的狼牙,心中暖流涌動,酸澀與感動交織。
她珍重地將狼牙用手帕重新包好,貼身收好。
然后,她也從隨身的挎包里拿出一個早就準備好,用藍布包得整整齊齊的小包裹,塞到林朝暉懷里:“哥,這是我給你做的。里面有幾雙厚襪子,墊了羊毛的鞋墊,還有一副皮手套……哦,還有兩條新做的短褲,你訓練出汗多,勤換著點……別哭啦!打起精神來!等你在部隊立了功,或者我那邊安頓好了,肯定能見面的!說不定下次見面,就是在軍區的大比武上呢!”
她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輕松起來,試圖驅散離別的傷感。
兄妹倆緊緊地擁抱了一下,千言萬語都化在了這無聲的擁抱里。
林朝暉拍了拍妹妹的后背,仿佛要將自己的力量傳遞給她,然后才依依不舍地松開手,紅著眼睛,目送她走向等待著的江見野。
三位教授也特意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前來送行。
錢教授依舊是那副急脾氣,但此刻眼中卻充滿了對晚輩的關切和不舍,他拍著林初夏的肩膀,語速很快卻字字真誠:“小林!到了部隊,也別把咱們這考古的學問丟下!遇到搞不懂的,就寫信回來問!我這把老骨頭,隨時等著給你答疑解惑!記住,知識學到手,是自己的!”
方教授則像一位慈祥的長輩,溫言細語地叮囑:“小林啊,出門在外,一切都要當心。常寫信回來報個平安。部隊生活艱苦,要照顧好自己。要是……要是在那邊覺得不習慣,或者有別的想法了,一定告訴我們!我們幾個老家伙豁出臉皮去,給你爭取個工農兵大學生的推薦名額,還是有點把握的!” 他的話語里,充滿了對林初夏未來選擇的包容與支持。
趙教授最后走上前,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目光深邃而鄭重。
他沒有多言,只是用力地握了握林初夏的手,力道很大,傳遞著他的期許:“林初夏同志!記住你的天賦和這一個月所學!以后無論在何處,若發現古墓的線索,務必設法通知我們!這不僅是責任,更是使命!國家科學考古研究學院,永遠是你的后盾!我們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
他的話,像一塊烙印,深深印在了林初夏的心上。
林初夏望著眼前這三位學識淵博,性格各異卻都對她傾囊相授關懷備至的長者,心中充滿了感激。
她深深地鞠了一躬,聲音清晰而堅定:“謝謝三位老師!你們的教導,林初夏銘記于心!請老師們放心,我一定不會辜負你們的期望!考古事業,薪火相傳,我會盡我所能,將這份責任和熱愛傳承下去!”
“好!好!好!” 三位教授看著她眼中閃爍著欣喜的光芒,都露出了欣慰而由衷的笑容。
這一刻,無關乎巨蟒,無關乎異能,只有純粹的學術傳承和對后輩的殷切希望。
告別了教授和營地,江見野提起林初夏簡單的行李,兩人并肩朝著山外走去。
林初夏最后回頭望了一眼那被嚴密保護的古墓入口,眼中閃過一絲復雜。
但她腳步未停,心中還有一個重要的目的地——二道溝大隊。
她要去和那些共同生活,共同經歷過生死考驗的知青伙伴們,做一場不留遺憾的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