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顧云瀟他們的新屋成了臨時食堂。
經歷過幾次生死考驗,知青們的關系前所未有的融洽。
連以前為一根柴火、半根蘿卜能念叨半天的趙紅艷,也主動搬了些自己的柴火過來。
雖然她還是會經常計算著自己的糧食錢票,但那種愛占小便宜、偷用別人雪花膏牙粉的事兒,再也沒干過。
孟曉晴更是脫胎換骨,腦子里的“水”哭干后,整個人都透著爾等凡夫俗子配不上老娘的氣質,以前能把鍋燒糊的主兒,現在也能像模像樣地掌勺做個燉菜了。
大家都在磕磕絆絆中努力成長著。
今晚的菜色格外豐盛,蒸咸魚、烀土豆、雞蛋燜子、酸菜臘肉燉粉條,主食是酥脆的雜糧餅。
這些食材是大家你湊一點我湊一點拼出來的,美其名曰歡迎江公安,實則更多的是對林初夏前些日子救命之恩的無聲感謝。
吃飽喝足,眾人各自回屋歇息。
夜深人靜,江見野的身影如同融入雪夜的幽靈,悄無聲息地溜出了知青點。
與此同時,自江見野到來后消失一下午的林峰晚上回到了知青點,還買了兩條魚。
江見野并不著急,這次行動,他并非孤軍奮戰。
接下來的四天,林初夏看著自己囤在廚房的土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速減少,內心在滴血。
那可是兩百斤土豆啊!怎么就剩一半了?!
她咬著后槽牙沒吭聲,人家給了伙食費,天寒地凍的,讓執行任務的同志吃點熱乎的,沒毛病!
可再這么吃下去,她這點家底真要見底了。
“走!”林初夏忍無可忍,招呼江見野,“帶你去‘補貨’,別光盯著土豆啃啊!”
江見野難得露出一絲窘迫,摸了摸鼻子:“咳……吃別的,怕你虧了。”他給的那點錢票,經不起細糧消耗。
林初夏心里門兒清,附近肯定還有他那些在冰天雪地里蹲守的隊友。
光吃土豆,胃受得了嗎?她轉身回屋,抱出一個玻璃瓶——里面是蘭阿姨給的蜂蜜。
小心翼翼倒出來一半的蜂蜜后。
江見野戴著林初夏新做的雷鋒帽和厚實的棉手悶子(棉手套),跟在她身后,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大隊長家走去。
“何叔!在家不?”
“哎呦!大侄女來啦?快進屋暖和暖和!”劉嬸子熱情地開門,看到江見野,眼睛一亮:“這就是小江吧?嘖嘖,真精神,跟畫上的人似的!”她趕緊把兩人讓進屋。
何詩韻不用吩咐,麻利地端來兩杯溫熱的紅糖水。
何隊長披著棉襖坐在炕沿,正掩著嘴咳嗽,見到他們,忙招呼:“咳咳…大侄女,快坐。小江同志,別客氣,坐。我這老骨頭不中用啊,落個水到現在還沒好利索。”
林初夏把蜂蜜罐遞給劉嬸子:“嬸兒,這蜂蜜用溫水沖著喝,止咳潤肺,給何叔每天喝點,好得快些。”
何隊長連連擺手:“哎呀!使不得使不得!你自己留著喝!我這扛幾天就好了!”
林初夏佯裝苦惱地皺眉:“何叔,您要這樣,我都不敢開口求您辦事兒啦!”
劉嬸子嗔怪地拍了下何隊長的背:“讓你喝你就喝!身子骨養好了,開春還得帶著大伙兒干活呢!明年想法子弄點好蜜,咱再還給大侄女!”她不由分說地把蜂蜜罐收下了。
何隊長無奈笑笑:“行行行,聽你嬸兒的。大侄女,這大冷天的跑來,有事兒?”
林初夏撓撓頭,一臉懊惱:“唉,何叔,說出來都臊得慌……我沒啥生活經驗,把土豆地瓜白菜蘿卜啥的都堆外頭了。結果這兩天一看,嚯!全凍成冰坨子了!根本沒法吃了……您看,能不能跟大隊再買點兒?”
劉嬸子一聽,心疼得直拍大腿:“哎喲我的傻閨女喲!那糧食能放外頭凍嗎?可心疼死個人了!白菜蘿卜也凍啦?”
林初夏慚愧地點頭:“嗯……估計也夠嗆了。”
何隊長嘆了口氣,咳了兩聲:“咳…頭一年,沒經驗,不怪你。走,跟我去找楊會計,再給你批點。這回記住了,放外屋地上,就是廚房!離墻根遠點!”他起身下炕。
林初夏乖巧應著,跟著何隊長去領糧。
這次她要了300斤土豆、200斤白菜、100斤蘿卜,還偷偷多買了50斤苞米面。借了大隊長家的爬犁,江見野來回拉了兩趟才運完。
看著堆成小山的儲備糧,林初夏嘆口氣,直接問:“到底多少張嘴等著喂?”
江見野沒隱瞞:“13張。”
林初夏二話不說,挽起袖子開始忙活。
和面、剁餡兒,蘿卜蝦皮、白菜雞蛋粉條,忙活了一個下午做了足足二百多個拳頭大的二合面菜包子!
蒸熟后直接放到屋外凍**的。
“光啃土豆不行,以后你帶這些包子去。再帶瓶大醬。”她把一大瓶醬塞給江見野。
“蜂蜜在罐子里,紅糖在柜子上層,每次去帶點熱水沖給他們喝,自己拿。”她指了指位置。
江見野看著那凍得結實的包子山,又看看林初夏被熱氣熏紅的臉頰,眼眶微微發熱。
他的戰友們在冰天雪地里忍饑挨餓,他自己除了蒸熟土豆也不會別的。
林初夏這份無聲的支持,是恩情,被他牢記在心。
“謝謝。”他聲音有些啞。
看著江見野微紅的眼眶,想到那些在冰天雪地里啃凍土豆的戰士,林初夏心里像堵著團棉花。
她深吸一口氣,終于問出了盤旋已久的問題:“目標……鎖定林峰了?”